朱厚照毕竟是太子,锦衣玉食,哪里清楚安置流民的具体细节。
故而,接下来就只能看宁远的了。
“先让大家伙原地休整,明日清早运送粮食过来,等大家吃饱后再说。”宁远脸色平静说道。
“对对,先让大家吃饱饭。”
朱厚照跟着点头,表示认同。
这些流民一看都饿坏了,怕是数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要干活首先得吃饱。
众人一听有饭吃,自然又是一阵感恩戴德,齐齐感谢朱厚照。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
朱厚照干脆带领两百多官军安营扎寨,让出部分营寨给老弱病残,自己则跟着宁远坐在篝火旁闲聊。
“老宁,多亏你提醒本公子了,要不然,本公子是决计不会注意到这些流民的,也想不到他们过的这么惨。”
“老宁啊,你说,这大明天下,如这些人一样的百姓,多吗?”
“亏得那皇帝老子自诩明君,也不看看他治下的百姓都什么样了……”
“哎哎,老宁,你别睡啊,来聊聊我们那百善铺子吧,你是不知道本公子因为跟你合作,差点挨了一顿揍。”
朱厚照像个话痨似的,叨叨个不停,时而难过,时而兴冲冲。
宁远抱着膀,悄悄打哆嗦,根本懒得接茬。
对于朱厚照悲天悯人的样子,也可以理解。
从小生活在宫廷之中,锦衣玉食,哪里见过眼前这等人间疾苦?而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当朱厚照站在这些流民的角度看问题,难免会多愁善感,再切换到未来储君的角度看,心里自然多了东西。
可再联想到太子殿下种种所为,皆是因他而起,顿时他脖子后面的凉风就更猛烈了。
夭寿啦!
只希望弘治皇帝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宅心仁厚吧,错一个皇帝,他这小脑袋大概率保不住。
“哎,老宁,你怎哆嗦的如此厉害,没事吧?”朱厚照问。
“没事,朱兄,我想静静。”宁远脸色泛白。
“本公子跟你说啊,安置流民,可是大功一件,让皇帝老子还有阁老都是头疼,你放心,等报功的时候,本公子是不会忘记你的。”朱厚照信誓旦旦。
“可别!”宁远忙摆手。
生怕弘治皇帝不知道他把太子“带坏”吗?
“朱兄,功劳的事,跟我无关,都是你一个人的。”他十分严肃。
“你以为本公子那般不讲义气?”
朱厚照瞪了一眼,暗自期待起来。
这等功劳,朝廷给的嘉奖定会不少,到时候再趁机坦白身份,啧啧,本宫乃是当朝太子,哈哈哈,没想到吧,是不是吓一跳?
一侧,大太监刘瑾也抱着膀,感觉有些……委屈。
他幽怨的小眼神看了看似乎睡着的宁远,暗暗咬牙,都怨这混蛋,要不然自己何至于遭这等罪啊。
天色渐亮,城门大开。
一车车粮食从城中运了出来,顺带着还有大铁锅。
“少放肉,多放菜,以清淡为主,熬粥,每人限量两大碗。”宁远在前面吩咐。
这些人饿太久了,猛的一下给太多肉,很容易拉肚,甚至于撑死也都不好说。
诸多流民一群群的围拢在铁锅前,看着那滚烫的热粥,干瘦的身躯流下了长长的哈喇子。
煮好粥后,宁远一声令下,开始放粥,眨眼之间,流民们拼命似的将碗凑上去接粥,接着,三两口喝掉又去争抢第二碗,生怕吃不到。
“大人,大人,小的真就吃了一碗啊,不是说一个人两碗吗?”有一个流民问。
“你以为老子眼瞎吗?就你吃的最快,眨眼间喝了两碗粥,怎么,想违背宁公子的规矩吗?以后不想吃饭了?”那负责盛粥的官兵说道。
这下,所有人都老实下来。
宁远见状,只得再次站起。
“大家伙,大将军安置你们,并不是单纯的赈济。”
“恰恰相反,从今以后,你们需要劳作,只要你们用心劳作,不仅可以吃粥,还可以吃上白饭,甚至那甜腻的肥肉,也可以经常吃,请问,你们想过上那等日子吗?”
一番大白话落下,山脚下鸦雀无声。
每顿都能吃上饭,甚至还有肥的流油的肉可以吃?
他们……也可以过上那么好的日子?
“宁公子,您……莫不是在哄骗大家吧?”带头的老者小声问。
“那要看你们是否用心劳作了。”宁远笑着。
“一定用心,十万个用心!”
带头老者不断点头,激动不已。
区区劳作,算得了什么?大家伙都是老农、粗人,生来不就是干活劳作的?
“好,既如此,大家伙准备起来吧,盖房子,还有作坊,也顺带捡起来。”
宁远简单将作坊的构想说道一番,便跟朱厚照离开了。
吃食有人按时送来,同时朱厚照也留下了一百人负责看管秩序,无需担心。
另外一边,养心殿内。
早朝过后,弘治皇帝略感疲乏,眯了一会,醒来后开口第一句便问:“太子,还没回来?”
“尚未。”萧敬小声道。
弘治皇帝沉默下来,一双眼睛却蕴着无穷的怒火。
那逆子是越来越过分了!
昨晚,离开内阁后他去了一趟东宫,本打算询问太子经商的事宜,可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不在!
大半夜的,带着两百金吾卫离开了皇宫,跑了!
“逆子啊,等他回来,朕非狠狠罚他一顿不可!”弘治皇帝气的直咬牙。
这时,外面似乎有动静,萧敬及忙走出去。
而就在他走到门口之时,险些撞到一个人。
“走路不看?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劈头盖脸直接开骂。
萧敬抬头一看,忙低下头:“见过太子殿下。”
“滚开!”
朱厚照拨开萧敬,大刺刺的走了进去,来到弘治皇帝近前,也没个礼数,挺直腰杆,略微抬头,颇有几分睥睨意味的俯视君王!
简单两个字——嚣张!
弘治皇帝几乎快要气炸肺了,你个小兔崽子偷跑出去,回来竟还敢耍大爷威风?
“逆子!”
一声厉喝,弘治皇帝骤然起身:“你……给朕跪下!”
“不跪!”
简单直接又霸气。
朱厚照不以为然:“父皇,您老啦,就少动些气,对身体不好,一些小事呢,就交给儿臣来办吧,就如那千余流民,儿臣只一出马,就轻易解决了。”
流民?解决了?
弘治皇帝已然抄起的鞭子,生生停在半空,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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