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鱼儿上钩,沈三暗自赞叹。
公子果然不凡,竟是连这等细节都拿捏的一清二楚。
拍卖的顺序很重要。
对于众人来说,望远镜可能是把玩之物,老花镜则不然,能让人视线通透,乃是实用之物。
若是先拍了老花镜,就会降低众人心里的预期。
而先拍望远镜,无形间就会给众人心里一种暗示——价格怕是不菲。
如此一来,无论是望远镜还是老花镜都能拍出高价。
还有一点,老花镜上面透明的琉璃太明显了,而望远镜则有铜制装饰,还能伸缩,不容易被察觉。
沈三收回心思,笑道:“诸位以为这福禄镜应卖的很便宜?”
一句话,对于兴冲冲的众人来说,简直无异于当头一棒。
意思很明显,这福禄镜不便宜。
有人忍不住出声:“小哥,这福禄镜一看就是用透明琉璃制作的,透明琉璃见方一块才百两银子,而福禄镜不过一寸大小,又能如何昂贵啊?”
“是啊,小哥,老夫以为,一千石米的价格倒是合理。”
“最多也不能超过两千石吧?”
一个个有故作大为不爽的样子,可望向那老花镜的神色,却是炙热的。
沈三渐渐收敛面容。
这些人,还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公子有所忌惮,这等真正的稀释珍宝,又岂能轮到这些土鳖?
他摇了摇头,郑重道:“诸位难不成忘了,此物,可是世上独一份!再者,诸位可有见过透明的琉璃,若没见过,又安敢将此神物与透明琉璃挂钩?”
众人沉默。
温子健见状,配合着解释道:“此福禄镜甚是神奇,说实话,老夫都心动不已,只可惜,老夫……配不上此镜啊。”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一些人。
不管怎么说,这福禄镜,大家伙从未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
霸州距离京城较近,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早就应该传过来了。
故而,此物在京城也不曾出现过。
也就是说,此物大抵应是世上独一份。
“小哥,你就说吧,这福禄镜怎么卖?”有人开口。
沈三也果决:“拍卖,一万石米起底,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石!”
这……
众人皆是大眼瞪小眼。
这价格,也太贵了吧?
沈三见了,也懒得掩饰了,干脆道:“诸位,如果小的没记错的话,当朝的太皇太后已是将近七十岁,这人上了年纪啊,视线就容易模糊不清……”
唰!
刹那间,众人如醍醐灌顶一般。
这句话,直接点到根儿上了!
大明一朝,以孝为先。
向朝廷进贡望远镜,可能得到嘉奖。
可若进贡福禄镜,献给太皇太后……那定是泼天的功劳啊!
当即,有人开口:“老夫出一万石!”
“一万两千石!”
“一万四千石!”
一个个争先出价,有些人手中粮食不够,甚至跟左右之人商议以现银购买等事宜。
最终,价格来到了一万八千石,被一名姓张的员外郎拍了去。
一场动人心魄的拍卖会就此结束。
当晚,共两万八千石粮食交割完毕,由一匹匹马车连夜拉往不同的方向。
知府衙门。
温子健醉意盎然,见了宁远,忙是赔笑:“宁大人果然好手段、好风采,咱该帮的忙也帮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兵讨贼啊?”
宁远笑着摇头:“不急不急,温大人没少喝啊,快去休息吧。”
说罢,转而去了偏房。
温子健愣了愣,感觉很怪,就像……上了贼船似的。
若一开始他言辞催促这位宁大人倒也罢了,如这位宁大人不同意,他大可向朝廷启奏,参他一本。
可如今……算了算了!
“不管了,管不了呦!”温子健呵呵笑着。
偏房。
沈三恭敬的侍立在一侧,静等吩咐。
过了许久,宁远一声苦笑,望着跟前的沈三和王守仁,道:“值得吗?”
沈三沉思不语。
王守仁有些呆傻似的,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到底是什么值不值。
宁远低下头,身形有些佝偻,呵呵一笑,自语一般:“值的,值得的!”
旋即他正色几分,道:“布置妥当的话,就去吧,有什么事,通知本公子即可。”
“是!”沈三快速退去。
宁远顿了顿,抬头道:“看懂了吗?”
王守仁深思,脸色有些怪异:“有点懂,却又不大懂。”
宁远问:“为什么要竞拍望远镜、老花镜?”
王守仁想了想:“是因为霸州等地米价暴涨,单纯用银子购买的话,很难大批量买到,就算买到,也会被那些大户狠狠宰上一番。”
宁远又问:“为什么花费心思收购这么多粮食?”
这一次,王守仁想了许久,最终摇头:“这……倒是不大懂。”
“那就看着。”
宁远笑了笑,也是暗自感慨。
大批量购买粮食,势在必行,乃是此番大破贼寇的最关键一环,甚至超过了他前面两封书信的努力。
而这个时候,谁有粮食?
乡绅、诸多大户、员外郎等。
这些人的土地多,又积攒了大量的粮食,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从这些人手中扣出一些粮食。
按照正常的市场规律,粮食短缺,价格上涨无可厚非。
但,这是什么时候?
国难当头!
匪寇横行!
这些人利用手里的粮食,疯狂的涨价、搂银子。
说不好听点,霸州等地之所以出现如此多贼寇,这些人,功不可没!
不弄他们弄谁?
翌日。
在霸州等诸多地方的城外,出现了一个个粥铺。
施粥!
许多人见了,皆是发疯了似的凑上去,可再看一侧的牌子,皆是呆愣起来。
“有偿施粥???”有人瞠目结舌?
“不错!”
负责施粥之人点头,解释道:“以粥代工,大家伙每喝两碗粥,需要立下字据,在日后朝廷需要的时候,用一日劳作来偿还这两碗粥。”
众人闻言,虽是没了先前的疯狂劲,可一个个仍旧欣喜若狂。
劳作算什么?
对大家伙来说,只要能吃饱,莫说是两碗粥顶一日劳作了,便是顶十日八日都没问题。
因为,眼下,大家伙,要活下去啊!
粮价太贵了,根本吃不起。
无论怎样,先将眼前这一关熬过去再说。
当即,众人按照要求,开始排队,所有打粥之人,皆是记录在册,以方便日后的核实。
而如同这样的景象,在霸州等地,相继出现。
打粥的人数也不断增加,从一开始的几千人,逐渐增至一万、两万、数万。
而在一个粥棚附近,王守仁见到了这一幕,唰的一下,已是泪水流落。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啊!”
他喃喃着,旋即转身过去,冲着宁远深深一拜。
“公子大才!”
“伯安,此生伏首,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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