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外放榜处,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三年一度科举的前三名,即将展现。
这一甲三人,究竟会花落谁家?
人群前方,康海和孙清相视一眼,微微诧异。
那杨慎先前在会试之时,只是考了第四,而今,却是冲到了一甲?
“可能与杨大人有关。”孙清说了一嘴。
殿试前押题,杨廷和是一清二楚的,故将因地制宜的方略说与杨慎听,倒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而杨慎知道了题目,考得好,自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看来他应该是那探花了。”康海笑了笑,
同一件事,分析角度不同,便可能出现不同的文章。
显而易见是,朝廷而今已经按照他们作的策论推行开来,是一种极大的认同,杨慎,也就只能排第三。
很快,最后一张金甲榜单张贴完毕。
众人皆是定睛看去。
第三,探花,孙清。
第二,榜眼,康海。
第一……金科状元……杨慎!
刹那之间,无数人心底震动,看着那不大不小的字眼,骇然不已。
那本无可争议的状元,竟是……杨慎!
康海与孙清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在殿试后,他们可是多次交流过的,皆认为已然将治海的方略,说的一清二楚,同样是因地制宜,已不可能出现更好的文章策论了。
就是如此……杨慎,怎会超过他们?
旁边,本淡然的王鏊也是微微皱眉,对着结果暗自吃惊。
这……本是不可能的!
就算那杨廷和将所有方略都说给杨慎,杨慎也不可能得状元。
唯一的可能便是……朝廷与内阁那边有意偏颇。
第一与第二、第三的差距并不大,可将这个状元交给谁,便影响着新学与传统儒学了啊!
这是一种平衡术!
东林小学有老师百余人,本就是一股大势,将状元给百善小学的杨慎,便可在一定程度制衡东林小学。
情况不妙啊!
“我不信!”看着杨慎那晃眼的名字,李廷相忽而出声。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杨慎非但比他考的好,而且还夺得了此番的状元。
还有那狗屁不如的范三思,竟也压了他一头。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李廷相有些疯癫似的,扯着嗓子道:“绝对有,我要查阅考卷,王公,我要查卷。”
王鏊没有作声,转而看向了宁远。
宁远顿了顿,不禁失笑。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在昨日皇帝陛下召他进宫的时候,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天下考生,皆有权利查卷。”
宁远随口道:“想来,无需诸位主动查阅,用不多久,礼部那边就会将前面的诸多答卷张贴出来,届时,诸位尽可查看。”
王鏊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
此一番结果大出许多人的预料,想来,朝廷是要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的。
凭什么将杨慎与范三思列为第一与第四,他们的答卷拿出来看一看,看是否配得上这等名次。
“杨慎,你怎么作答的,先说说看。”李廷相突然出声。
“我如何作答,日后你自会见到。”
杨慎随口道:“当然,现在也可以与你说,只怕你见识短浅如夏虫,何以语冰?”
言语间,却是有些傲然。
夏虫不可语冰!
夏天的虫子,怎么会知道冬天的冰是怎样的呢?
李廷相暗暗咬牙,想要说什么,却是一阵无力,有些泄气。
无他,金榜就摆在这里!
名次也就在那里!
胜负谁人,一目了然。
“你,输了!”杨慎补充道。
“我……”
李廷相垂着头,面带苦涩。
输了,那就要践行彩头,只穿底裤游街!
杨慎看了看,随口道:“廷相兄不必在意,玩笑而已,晚些时候请我去百善大酒楼吃一顿就好。”
总也不好教人当真穿底裤游街吧?
读书人是要脸面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
然而,李廷相却是恍若未闻般,定定许久,抬头四下看了看,突地笑了出来。
“古有郗鉴则婿王逸少,逸少坦胸露-乳,今我李廷相亦可如此。”
言语间,竟是大大方方的褪去儒衫、衬衣、再向下……直接连底裤也脱了去,迈着步子,大幅度摇晃手臂,就那么洒脱自然的走出了人群。
宁远看的目瞪口呆。
这……也可以?
王逸少王羲之当年也不过是坦胸露-乳而已,你这底裤都不要了?
不是一般的奔放啊!
很快,随着李廷相的行进,街上传来阵阵尖叫声。
有妇人捂着脸,忙是扭头过去。
也有红楼的姑娘,睁大双眼,满是兴奋的挥手绢。
“我愿赌服输。”
“君子坦荡荡!”
“人生天地,谁还不是光秃秃来的呢?”
李廷相潇洒肆意,言语间走出了豪迈与自信。
所谓好事不出门,很快,大才子李廷相游街的示意传遍了京城。
如此才子,方才十七岁,在街上游荡,惹得无数姑娘惊叫,当传为一段佳话啊!
也是此间,杨家府邸。
杨廷和的病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可为了躲风头,仍旧继续告假。
此一日放金榜,他早已差人去榜下守着了,但凡有自家儿子的消息,立刻来报。
等啊等,越等越是毛躁!
甚至比他自己当年高中进士之时还要忐忑。
自己儿子可能注定考不好了,那……终究也得有个名次啊!
若位列二甲,大多情况便可留在各个衙门了,若是三甲,注定是要去各地方当个小小知县了。
名次,很关键!
终于,等待许久,有小厮快速跑了进来,一脸的兴奋。
杨廷和也顾不得规矩了,忙问道:“怎样,考的如何?二甲第几?”
那小厮呼哧带喘:“不是二二二……甲……”
不是二甲?
那是……三甲?
直接考的百名开外了?
杨廷和心底一凉。
这名次,可不是一般的差了!
虽说自家儿子没有按照自己事先交代的作答,可其本身的才学也不浅啊,如何至于沦落三甲?
杨廷和面色垮塌下去。
旁边的夫人黄氏见状,冲着小厮挥了挥手:“可以了,下去了。”
都已经是三甲了,名次如何也就不重要了。
然而,那小厮非但没有退去,忙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的,少爷是是是是……”
杨廷和一脸烦闷的挥手:“好了,知道了。”
“是是……状元。”小厮终于吐了出来。
“嗯,知道了,状元就状元吧……”
杨廷和话音一顿,身体怔住,而后缓缓抬头,满是惊愕。
“你说什么?状元?慎儿他是……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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