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只觉左右为难,眉头紧锁的说道:“我……”
可没有等他说完,扬古利手中佩刀一挥,无数箭矢、弩箭便如同雨点般飞向了手无寸铁的明朝降兵。
望着一个个被射成刺猬般的明军,范文程不忍再看,连忙转过了头去。
尽管前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然而扬古利却仍是笑容满面的说道:“范先生早已归入我大清镶白旗旗下,乃是堂堂正正的旗人,又何必为这些汉人而感到惋惜?”说着上前拉住了范文程的手臂,又道:“前去京城周边劫掠的队伍,刚刚带了一头肥猪回来,走,趁着等候皇上的空当,咱们哥俩去尝尝汉人烤肉的滋味!”
范文程一边茫然若失地与其走着,一边在心中暗道:原来在皇太极和扬古利这些满清权贵眼里,汉人的地位,终究还是不如猪狗的,只可惜,那个有可能拯救天下汉人的能臣,现在已经不在大明的朝堂中了……
三个时辰后,满清皇帝的中军大帐内,豫亲王多铎拱手笑道:“皇兄果然是用兵如神,此番御驾亲征,竟然只用数个时辰,便将大同总兵黑云龙所带来的一万精锐击溃,臣弟实是佩服之至!”
皇太极摆了摆手,笑道:“方才英诚公已将你全歼赵率教所部之事禀报给了朕,十五弟仅率五百军士,便胆敢孤军深入,最终又大胜而归,才当真是了不起得紧啊。”
扬古利也道:“正是由于皇上天威浩荡,豫亲王少年英雄,明朝从近处赶来的各路勤王之师,如今已经只剩下了袁崇焕的关宁铁骑。”
多铎点了点头,道:“咱们只要再将袁崇焕的队伍击败,便可在明朝的京畿之地肆意劫掠,横行无阻。”言及此处,多铎抬眼望向了皇太极,试探着问道:“皇兄是否可以将十四哥撤回,咱们合兵一处,正好在此与袁崇焕展开决战。”
皇太极叹道:“朕知道,你与十四弟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格外在意他的安危。”
多铎连忙解释道:“多铎身为大清的王爷,自然凡事皆要以军情大事为重,臣弟之所以想请皇兄召来十四哥,只是想着袁崇焕的关宁铁骑精锐无比,咱们若是能多一些人马,也好多一些胜算。多铎绝无半分私心,还请皇兄明鉴。”
皇太极摆了摆手,说道:“十五弟误会了,朕并无见责之意,再者说来,朕身为你们的兄长,又怎会不顾及十四弟的安危?”说到此处,皇太极叹了口气,续道:“只是你方才也说了,咱们当以国事为重。”
多铎心中一凛,不禁更加为多尔衮的安危而感到担忧,但心机深沉的他,还是面带期许的问道:“莫非皇兄又已定下了破敌良策?”
见皇太极抬眼望向了自己,心事重重的范文程赶忙为多铎解释道:“豫亲王恐怕还不知晓,方才哨探来报,袁崇焕的大军,已突破了睿亲王在喜峰口的拦截,正全速赶来京城,现下距此已不足两百里。”
思量片刻后,多铎问道:“皇兄是想改变作战策略,趁袁崇焕的关宁铁骑尚未到来之际,一举拿下京城,随后再改攻为守,迫使袁崇焕前来攻城?”
皇太极摇头道:“并非如此。明人的主力部队,如今都集结在内城之中,即便朕用红夷大炮轰开城门,攻下京城,也势必会是一场惨胜,到时损兵折将的咱们,又拿甚么来与袁崇焕决战?”说着指了指地图上的京城外城,又道:“外城的城防和守军,本就不如内城,现下一万五千的守军也已被大清歼灭,只剩下了昌平总兵的数千兵马,又如何能抵挡大清将士的攻击?”
多铎为之惊叹道:“皇兄的攻守易势之计,着实高明,毕竟这里虽说是外城,但毕竟也是明人的京城,其繁华富庶程度自是远非其它市镇可比,正可用于劫掠;不仅如此,外城一丢,明廷的朝野内外都将会大为震惊,到了那时,压力倍增的袁崇焕,只得舍弃关宁铁骑之长,对咱们展开强攻。”
皇太极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此一来,咱们尽管也丢掉了八旗子弟马上作战的优势,然而奔行了多日,早已人困马乏的袁崇焕所部,放弃的长处却更多。”
见多铎面有犹疑之色,却未敢出言询问,皇太极已明其意,笑道:“当然,若是占尽了这些优势,却依旧不能击败袁崇焕,咱们也可以从容离去,毕竟关宁铁骑只有两万,无法进行围城,而且内城那些早已如惊弓之鸟的守军,一心只求自保,又有了王元雅的前车之鉴,岂敢再开城门,进行内外夹击?”
听到这里,多铎终于放下心来,拱手道:“皇兄思虑周全,此计真可谓是万无一失,臣弟拜服。”
皇太极叹了口气,说道:“只是遵化城还有岳凌的三万多守军,独木难支的十四弟,如今已只剩下几千兵马,也不知道能否将其拖住。”
扬古利也甚是担忧的说道:“皇上说的极是,如果在咱们与袁崇焕的大军相持不下之际,岳凌的人马突然赶到,可就当真是不堪设想了。”
恍然大悟的多铎,不禁在心中骂道:皇太极、扬古利这些混账,先前说了那许多,原来真实意图竟是想让我和十四哥一起前去送死,你们却在这里执行进退皆可的作战计划!当真是卑鄙无耻至极!
见多铎没有表示,皇太极问道:“十五弟最为聪慧过人,不知可有甚么万全之策?”
多铎暗道:事已至此,看来皇太极是摆明了要借这次南下之机,将我们兄弟俩置于死地,就算我执意留在这里,只怕也难逃一死,还不如去遵化与十四哥汇合,也好谋得一线生机。想到这里,多铎拱手道:“臣弟不才,虽然未能想出甚么万全之策,但却愿意为了大清赴汤蹈火,还请皇兄准许臣弟,即刻前往遵化协助十四哥。”
尽管皇太极等的就是对方这番话,然而这位极为善于做戏的大清皇帝,还是故作为难地说道:“十五弟固然是智计百出,定会有益战局,可那岳凌毕竟也不是易于之辈,朕怎能让两个兄弟一同赴险?”说到这里,皇太极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还是从长计议吧。”
心中不住冷笑的多铎,扑地跪倒在地,拱手道:“臣弟一心许国,还望皇兄成全。”
扬古利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劝道:“既然豫亲王这般赤心报国,就请皇上全了他的这份忠心吧。”
皇太极无奈地点了点头,叹道:“也罢,那朕便……”
可就在这时,守在帐外的御前侍卫竟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打断了大清皇帝只说了一半的话:“皇上!大……大事不好了……”
皇太极颇感不悦,皱眉问道:“出了甚么事,怎地这般没有规矩,是袁崇焕突然到了,还是明人的京城有变?”
然而,御前侍卫却说出了既出乎皇太极意料之外,又让他万万难以接受的言语:“奴才有罪!不过都不是,刚刚接到盛京传来的急报,八阿哥,薨了!”
骤闻此等噩耗,皇太极只觉眼前一黑,不由接连倒退了数步,若非扬古利抢上扶住,险些便要跌倒在地。
待得定了定心神后,皇太极方才问道:“临行前,朕看八阿哥还是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便薨了?”
那侍卫慌忙答道:“回禀皇上,具体的缘由,奴才也不知晓,不过多罗大人正在彻查此事,想必很快便会有结果。”
痛心疾首的皇太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问道:“宸妃呢?宸妃可还安好?”
尽管望见英诚公对自己使了个眼色,然而那侍卫终究不敢犯下欺君之罪,只得苦着脸答道:“宸妃娘娘禁受不住此等噩耗,现下已经病倒了……”
听闻爱妃病倒,皇太极再不犹豫,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整军,随朕班师回朝!”
扬古利大惊,赶忙拱手劝道:“如今我军历尽艰难,这才成功击退了各路前来勤王的明军,此时正是一举击溃袁崇焕大军的良机,还望皇上能以国事为重,等到歼灭关宁铁骑后,再用他们的鲜血,来告慰八阿哥的在天之灵。”
皇太极却对其挥了挥手,魂不守舍地说道:“英诚公所言,朕又如何不清楚,只是朕心已乱,又怎能再同袁崇焕展开决战?”
扬古利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请皇上三思啊!”说着又暗暗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多铎,示意现在乃是除去多尔衮、多铎兄弟俩的最佳时机。
皇太极摆手道:“朕意已决,英诚公不必再劝。”说罢竟不再理会扬古利,又转头道:“十五弟,你即刻赶赴遵化,与十四弟一同退回关外,沿途不必再同明军交战。”
多铎躬身应道:“臣弟遵旨。”这位死里逃生的豫亲王,在暗呼侥幸之余,也不禁对皇太极生出了一丝鄙夷,心道:皇太极和十四哥都称得上是一代枭雄,怎么却都过不了女人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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