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砍头的阿巴泰尚且不觉怎地,一旁的扬古利和范文程却几乎同时抢了出来,拱手道:“还请皇上息怒。”
皇太极却丝毫没有纳谏之意,只是望着两名侍卫,冷冷道:“你们的耳朵聋了么,莫非没有听到朕的话?”
两个御前侍卫大惊,说了声“奴才该死”,便慌忙拖着阿巴泰向帐外走去。
眼见阿巴泰已被拖到了营帐外,范文程急忙沉声道:“皇上,万万不可中了歹人的借刀杀人之计啊。”
听闻此言,皇太极怒火顿消,皱眉道:“将阿巴泰押下去,听候朕的发落。”说完,皇太极叹了口气,道:“不错,以阿巴泰头脑之简单,又如何能说出方才那番言语,定是多铎那厮在背后唆使,多亏范先生提醒,否则朕若是一怒之下杀了阿巴泰,便会失去许多军中的人心,可就遂了多尔衮兄弟的愿了。”
范文程拱手道:“皇上圣明。不过睿亲王、豫亲王等人皆非易于之辈,皇上日后还需小心提防才是。”
皇太极点了点头,冷冷道:“朕,早晚要摘了这对兄弟的脑袋。”
这时,一名守营的将校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皇上,有大明的使者求见,此时正在营外等候。”
皇太极奇道:“大明使者?他们明人不是说甚么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么,如今怎么这么快,便贪生怕死的来向朕求和了?”
那将校答道:“回禀皇上,来人并非是大明朝廷的使臣,而是自称刘进忠,说是代表曹化淳而来。”
皇太极哂笑道:“你们看看,崇祯将曹化淳这样不忠不义、苟且偷生的狗奴才留在身边,大明又怎能不走向衰亡?”随即挥了挥手,甚是不屑地说道:“不见,让他滚回去吧。”
谁知还没等那将校答应,范文程便拱手道:“皇上最好还是见一见此人。”
皇太极问道:“此等腌臜之人,见了又有何益处?”
范文程道:“曹化淳身为明廷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本就手握重权,前日里崇祯皇帝更是给了他总提督京营戎政的差事,因此他若是能为皇上所用,大清日后若想入关,便可以顺遂的多了。”
皇太极闻言颇为所动,但却还是有些迟疑,又问道:“今日大清兵临城下,曹化淳方才遣人前来,可一旦咱们返回关外,似他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又怎会忠心为朕做事?”
范文程笑道:“明人京城里面的军队主力尚在,曹化淳便这般急不可耐地派使者前来,由此不难看出,贪生怕死的他,此番已彻底被大清的军威吓破了胆子,故而微臣以为,皇上只要恩威并施,定能将这小人收为己用。”
听到这里,皇太极终于点了点头,道:“范先生的意思,朕已明了。”于是又吩咐道:“带刘进忠前来见朕。”
“小奴刘进忠,参见大清皇帝陛下。”方一步入营帐,诚惶诚恐的刘进忠便慌忙跪倒在地,对着皇太极高声叩拜起来。
皇太极道:“起来说话。”待其谢恩起身后,又问道:“不知曹化淳让你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来向大清下战书的?”
刚刚站稳的刘进忠听了这话,双膝顿时一软,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连连摆手道:“不!不!绝然不是!小奴此行,乃是奉了曹公公之命,前来向大清皇帝陛下乞降。”
见其竟然露出如此怯懦模样,皇太极在鄙视之余,心中也不禁对自己的威严而暗感自得,遂问道:“乞降?这是崇祯的意思,还是曹化淳自己的想法?”
跪在地上的刘进忠,心中却反而感到更加自在些,当下面色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皇上……不,崇祯实在太过迂腐,竟然想螳臂当车地同大清死战到底,可曹公公却深知八旗锐士的了得,明白若不早日归顺,迟早都会同崇祯君臣一起成为大清的刀下鬼,因此才决定弃暗投明,及早归顺于大清皇帝陛下。”
皇太极颔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曹化淳能看清其中利害,倒也算是了得。”顿了一顿,皇太极又问道:“不过朕听闻,你们汉人无论是官是匪,在投诚之时,都会向对方呈交一种名为投名状的物事,对么?”
刘进忠连忙点了点头,陪笑道:“正是,陛下博闻广识,想不到竟还知道投名状。”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双手高举过顶,续道:“这便是曹公公精心准备的投名状,还请大清皇帝陛下过目。”
见皇太极对自己使了个眼色,范文程便上前取过书信,仔细检查过后,方才呈了上去。在皇太极看信时,刘进忠时不时的偷偷望向对方,生怕这位大清皇帝会感到不满,从而为难自己,心中真可谓是七上八下。
谁知皇太极看完信后,既不喜,亦不怒,只是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的主子也还真是大胆,如今还未正式归顺于大清,竟然便敢来向朕提条件。”
大惊失色的刘进忠,慌忙伏地道:“还请陛下息怒,曹公公投靠大清,一不求官,二不为财,当真只是出自于一片真心,不过曹公公与那思恩侯有着血海深仇,曹公公说,他此生若是不能大仇得报,便算是枉自为人了。”刘进忠心细如发,最后特意加了句“曹公公说”,免得皇太极龙颜大怒,迁怒于自己这个送信的使者,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了对方。
岂料,皇太极竟然露出了笑意,说道:“如果曹化淳只是说些求饶保命之言,朕倒是不能尽信其言,如今他既然有所求,朕反倒是放心了,回去转告曹化淳,他所求之事,朕准了,因为那个陆天行,也是朕要杀的人。”
刘进忠顿时松了口气,陪着笑说道:“多谢陛下!只是不知大清何时会再攻打京城,曹公公也好早做安排。”
原来,曹化淳在信中除了提出自己的请求外,自然也上交了一份足以令对方满意的投名状:在清军再次攻城之时,将会放下吊桥,大开城门。
出乎刘进忠意料之外的是,皇太极竟然摆了摆手,道:“终将有一日,朕会命曹化淳打开京城大门,迎接大清将士入关,但却并非现下。”
刘进忠不由一怔,但却不敢贸然出言询问,只是耐心等候。
果然,皇太极接着说道:“如今朕另有一件差事,要交给曹化淳来做。”
刘进忠赶忙说道:“还请陛下吩咐。”
皇太极眼中精光一闪,道:“那便是为朕,尽早除去袁崇焕这个心腹大患。”
喜峰口的高崖上,一阵凛冽的晚风袭来,已经埋伏在此多时的八百清军更感寒冷,奇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朝着手心吹了几口热气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将军,您说袁崇焕的大军当真会从咱们这里经过么?”
恩特恒皱眉道:“此处虽然不是从锦州入京的必经之所,但却是距离最短且最为好走的一条路线,按理说袁崇焕定会选择从这……”可恩特恒的话只说到这里,便连忙闭上了口,因为他已看到了远处逐渐出现的众多火把。
奇里自然也察觉到了此事,指着那些越来越多的火光说道:“将军,您看……”
恩特恒急忙挥手制止住了他,沉声道:“吩咐下去,令全军小心隐蔽,等到袁崇焕进入埋伏圈便立即展开攻击!”
奇里拱手称是后,便小跑着前去传达军令,只待敌军入彀。
然而,手持火把的一众明军,竟然在设伏的山坳百步开外处,便突然间停了下来。
依照恩特恒的计划,袁崇焕的大军风风火火的赶到此处后,自然会看到自己堆在山坳处,挡住道路的众多巨大山石。
那么急于入京勤王的袁崇焕,就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不顾一切的命人清理道路,率军从此突围,而借此机会,自己的八百人便可展开伏击,回去后也好有所交代。
就在恩特恒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清军所在的山崖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有八旗兵急叫道:“不好,明军杀上来了!”
紧接着,两侧的山崖边骤然出现了数千个火把,双方开始了激烈的交战。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还是远称不上智者的恩特恒?
原来,恩特恒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有料想到:袁崇焕根本就不急于回京勤王。因此这位清军将领所打的如意算盘,反而倒成了人家拖延不前的绝佳借口。
行军至喜峰口,善于观察地形的袁崇焕,便已发现此处乃是利于设伏的绝佳地点。
在用单筒望远镜看到拦在道路中央的巨石后,袁崇焕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故而入夜后,袁崇焕一面命兵士点燃火把,吸引清军的注意力,另一面则着人趁着夜色爬上悬崖偷袭。
当然,袁崇焕即便再了得,也万万想不到埋伏在两侧悬崖上的清军,人数竟然只有八百,按照这位蓟辽督师的设想,这场交战定然会像针尖对麦芒,起码也能持续好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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