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瑶刚刚入府,游秀妍本以为数日内陆天行都不会再来,因此说这话时,竟欢喜的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凝香见机得快,笑道:“侯爷思念夫人,自然就过来看您了。”说着便忙着为陆天行上茶。
游秀妍这才回过神来,望了望跪在地上的青兰绿竹,只见她们的面上满是期许之色,当下叹了口气,颔首道:“罢了,正所谓千金易得,忠心难觅,况且侯爷也求情了,你们留下便是。”
二女大喜,不住叩首道:“奴婢谢过侯爷,谢过夫人!”
凝香知道侯爷肯定要和夫人说些体己话,当下便对荷香使了个眼色,扶起青兰绿竹,相偕出了房门。
游秀妍轻叹道:“还是夫君思虑的周全,秀妍虽是一番好意,但她们如此忠心,我若是执意将其遣散,事情反倒不美。”
陆天行面上一热,只因他如此行事其实是“别有用心”:离开京城后,就要举家去往七峰山了,颜悦曦是定然要夺回来的,只是她身边总需要有人侍奉才好,那便再没有比青兰绿竹更合适的人选了……可就当他正要说些甚么来岔开话题时,却瞥眼看见游秀妍的眼角竟有些许泪痕,于是连忙取出帕子为其擦拭,做贼心虚的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我此举有失妥当?”
游秀妍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我只是见到夫君,不免有些太过欢喜。”
从成婚之日起,夫妇二人便从未分房睡过,如今赵青瑶入府,游秀妍又怎会不生出患得患失之感?想到这里,陆天行握住了游秀妍的手掌,温言道:“秀妍,无论我再纳何人,你在为夫心中的地位都是独一无二的,更是绝不会失去我的宠爱,傻丫头,你明白了吗?”说着爱怜地轻捏了数下妻子粉嫩的脸颊。
游秀妍嫣然一笑,颔首道:“秀妍明白了。”
次日一早,侯府大门开处,陆天行等人还未走出,便看见外边已整齐地站立了数排禁军,为首的将领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末将欧阳忠,参见侯爷,夫人。”
欧阳忠乃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使,皇帝竟令他亲自前来卫护,足见对自己的牵挂,陆天行心中顿感温暖,拱手还礼道:“将军无需多礼。”
欧阳忠伸手朝着身后的部下一引,道:“末将此番带来的虽然只有百人,但侯爷且请放心,这些人皆是林公公亲自从禁军中挑选出的精锐,定会护得侯府上下周全。”
陆天行颔首道:“那便有劳将军了。”
欧阳忠拱手道:“侯爷客气。”说罢手一挥,自有车夫赶了辆甚是宽敞的马车过来,只见车身四面皆是用上等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蜀锦所织的车帘所遮挡,当真是奢华至极。
陆天行不解地问道:“欧阳将军,这是?”
欧阳忠道:“自从侯爷有意辞官还乡后,皇上担心您和夫人们在路上太过劳顿,因此便命御马监加紧赶制这辆马车,前日方才完工,好在……”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陆天行就已跪了下去,朝着紫禁城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含泪道:“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于是,陆天行便和晴雪、两位夫人坐进了御赐的马车,凝香、紫雨等侍女则一起安排在府里的马车,十殿阎王余下的八人则各骑骏马,卫护在马车两侧,随着侯府大门重重关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城西行去。
众人到得阜成门前,欧阳忠解下了腰牌,递给了下属,正要命其前去验明身份,一个容颜俏丽的少女却走了过来,欠身问道:“您可是欧阳将军?”
欧阳忠见她身着宫女服色,看着也有些许面熟,便点了点头,很是客气的问道:“正是本官,请教姑娘是?”
那少女笑道:“奴婢云舒,是承乾宫的人。”
礼妃在宫中位分尊崇,又有着协理六宫之权,深晓为官之道的欧阳忠自然不会对她的亲信侍女怠慢,于是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原来是云舒姑娘,我说怎么看着如此面善,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云舒微微一笑,道:“奴婢不敢,奴婢此行,乃是为了替礼妃娘娘相送思恩侯。”
欧阳忠颔首道:“原来如此。姑娘且请稍候片刻,本官先去知会思恩侯一声。”
云舒颔首道:“有劳将军了。”
欧阳忠遂快步来到了陆天行夫妇的马车旁,拱手道:“侯爷,承乾宫的云舒姑娘奉了礼妃娘娘之命前来相送,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陆天行掀开车帘道:“劳烦欧阳将军转告于云舒姑娘,礼妃娘娘的恩典,陆某心领了,但此时却不便相见,请她回去吧。”
欧阳忠闻言不由一怔,随即颔首应道:“是,侯爷。”心中却在暗道:难怪往昔皇上会对思恩侯起疑心,如今他已无官无职,却仍然敢驳礼妃娘娘的面子,当真是胆大妄为之极。
听了欧阳忠的转述后,云舒不由皱着眉头问道:“怎会如此,将军可告诉了思恩侯,奴婢乃是代礼妃娘娘而来么?”
欧阳忠点了点头,面色尴尬地说道:“自是告知了,至于思恩侯为何不肯见姑娘,本官却是不知。”
云舒叹了口气,道:“也罢。”说完转头使了个眼色,三名小宦官各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云舒又道:“这是我家娘娘的赏赐,还请将军转交给思恩侯吧。”
欧阳忠颔首道:“这个好说。”随后便着手下人接了,命其前去献给陆天行。
云舒朝着不远处挥了挥手,十几个伙计模样的人又抬着酒坛和扁担走了过来。
欧阳忠瞥了一眼,奇道:“姑娘这又是何意?”
云舒笑道:“我家娘娘说,将士们一路辛苦,令奴婢代为犒劳,因此奴婢便买了上等的女儿红为各位践行,又去便宜坊为每人准备了五斤酱牛肉,将士们路上也可充饥。”
欧阳忠笑道:“我等不过是奉旨行事,礼妃娘娘如此恩典,大家伙可真是受宠若惊,劳烦姑娘回去后代我等谢过礼妃娘娘。”
云舒笑着取出了两张银票,双手递了上去,又道:“礼妃娘娘还赏赐了随行将士每人二十两银子,请将军代为分发下去吧。”
听了这话,卫护的禁军们不由得立感欢喜,一齐叫了声好,欧阳忠虽不在意这二十两银子,但礼妃此举,却可助自己提振部属士气,因此便笑着接过银票,拱手道:“多谢……”可他的话只说到这里,就发现手中的银票竟是两张两千两银子的!要知此行的禁军只有一百人而已。
欧阳忠迟疑道:“这……”
云舒笑道:“将军不必客气。”随即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我家娘娘的一点心意,将军快些收下,也好早日赎回家中祖宅。”
原来,欧阳忠尽管为官清廉,然而他毕竟官居府军前卫指挥使,所领的俸禄已足够一家上下的支出。可虎父犬子,欧阳忠的小儿子欧阳强近来染上了赌瘾,前日里手气不佳,输红了眼的他竟偷偷盗出了自家祖宅的地契去当铺换了钱,结果可想而知,欧阳强再次输了个精光。
得知此事后的欧阳忠,气得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打了个半死,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东拼西凑的借银子,然而眼看就要到了当铺的期限,却还是差着一千多两银子,故而这几日欧阳忠总是满腹心事,闷闷不乐。
欧阳忠明白,如果收了这张银票,自己今后便要成了礼妃的人,若换做平日,他定会选择婉言谢绝,然而形势比人强,为了不让一家老小流落街头,欧阳忠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缓缓将银票收入怀中,道:“请云舒姑娘回宫后,代我谢过礼妃娘娘厚恩。”
云舒笑道:“将军不必客气。”待伙计们为随行将士分发好酒肉后,云舒取过一个玉瓷杯,为自己斟了杯酒,举杯笑道:“来,小女子敬酒一杯,为诸位践行。”
礼妃娘娘不仅赐酒赐肉,赏了银子,而且其贴身侍女竟还如此看重,禁军们甚感欢喜,纷纷举起酒袋子,笑道:“姑娘请!”
欧阳忠笑道:“正事要紧,尔等少喝些以表敬意便是。”
众人饮了酒,云舒取出帕子抹了抹嘴,欠身道:“事情已经办妥,奴婢告退,祝愿将军一路顺风。”
欧阳忠笑道:“多谢……”可他的话还未说完,方才前去给陆天行呈送礼妃赏赐的禁军便手捧三个锦盒,重又返了回来。
欧阳忠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面色尴尬地说道:“回禀将军,侯爷说他十分感念礼妃娘娘的赏赐,但如此厚礼,却实在是愧不敢受。”
欧阳忠摆手道:“罢了,还是我亲去问问吧。”
云舒的一张俏脸却早已气得发白,怒道:“不必劳烦将军了,既然人家如此不承情,那么奴婢走便是了。”说着命人从禁军手中取过锦盒,对欧阳忠欠身行了一礼,便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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