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行道：“不敢欺瞒父亲，如今国库空虚，边关欠饷严重，灾民流离失所，父亲若是允准，孩儿打算将这些钱归入国库，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话虽这么说，但陆天行心中却没有底，毕竟，这可是陆冲搏命一生方才积攒下来的银子。

谁知陆冲却走上前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尽管放手去做吧，为父没有异议。”

陆天行感动莫名，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陆冲却又问道：“前几年为父曾杀过几个朝廷命官，不知有没有给安儿带来麻烦？”

陆天行摇头道：“皇上甚是英明，在查清父亲所杀的几人都是贪官污吏后，就不再深究此事了。”

陆冲摆了摆手，笑道：“小皇帝虽说还算开明，但还不是看在我儿的面子上，才不愿意派人来抓我这个老头子。”

父子俩笑了一阵，陆冲见儿子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温言道：“安儿，你是为父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有何为难之事，你都但说无妨，无论此事有多难办，为父都会为你尽力而为。”

陆天行心头一热，拱手道：“多谢父亲。”顿了顿，又道：“其实在孩儿离京前，皇上还交待了一个差事。”

陆冲问道：“甚么差事？”

陆天行察言观色地说道：“皇上想让孩儿招揽无常门。”

陆冲听后不由眉头微皱，沉吟道：“无常门高手虽多，但却完全不通行军打仗之事，而且无常门名声不佳，恐怕也不便公然为朝廷出力，既是如此，皇帝还想将我们收为己用，难道他想……”

陆天行心道：无常门近年来崛起的速度如此之快，固然是因为其门下高手如云，却也离不开陆冲的远见卓识，当日小皇帝说出此事时，自己过了许久方才听出他的真实意图，可今日陆冲却一听闻此事便知其真谛，果然了得！

于是陆天行点了点头，道：“父亲所料不错，如今朝廷正在北直隶和浙江布政司两地试着推行孩儿提出的摊丁入亩之策，若有成效，便会陆续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到时不仅会大大减轻百姓们的负担，还可以增加朝廷的税收，只是此事虽好，却会触及到地主阶级的利益，不免会有反对之人，因此皇上想……”说到此处，陆天行就不再说下去了。

陆冲大笑数声，摇头道：“想不到贵为当今天子，竟也要行如此不可告人之事。”

陆天行叹道：“皇上虽是大明之主，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陆冲问道：“对于招安之事，我儿有何想法？”

陆天行道：“孩儿身为大明朝臣，站在我的立场，当然是希望父亲能率领无常门众人接受招安，为国效力，为民出头；然而我也是您的儿子，父亲逍遥一生，门中弟兄也在这酆都城里快活惯了，如若归顺大明，虽说我定会奏请皇上将无常门归于我名下管辖，门中人等不必受诸多繁文缛节的拘束烦恼，但毕竟你们已是朝廷的人，就不能再随意杀人，往日里的买卖自然就更是做不得了，银子使的恐怕也不能像从前那般痛快。因此孩儿思量再三，您若是不愿归顺，回京后我找个合适的说辞回禀皇上，也就是了。”

陆冲又问道：“安儿可想出了甚么好说辞来应付皇帝？”

陆天行道：“孩儿只说您年老力衰，前日里又在少室山上受了重伤，至今未愈，因此尽管有报国之心，然而却无效忠之力……”

陆冲不待儿子说完，就摆手笑道：“为父虽不懂朝政之事，可崇祯这小皇帝甫一登基便连做了破后金、平叛乱、颁新政等几件大事，所以不难看出他不仅心气很高，还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君主，安儿若是用这种借口随意应付，皇帝又岂会善罢甘休啊。”

陆天行此时对这位老父亲已是颇为敬重，于是拱手问道：“不知父亲有何良策？”

陆冲道：“安儿在朝为官，虽说眼下与皇帝君臣和睦，但历朝历代的皇帝又有哪个不是天威难测？如若为父不接受招安，此事便会成为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只因这不仅会让他的计划落空，更狠狠地削了其颜面，到时再有曹化淳这样的小人进谗言，我儿可就要举步维艰了。”

说到此处，陆冲微微一笑，续道：“为父纵横江湖数十载，逍遥快活的日子过得多了，也会觉得厌烦，如果换种活法，其实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陆天行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陆冲笑问道：“怎么，莫非陆大人还要摆起官威，让老夫对你行礼不成？”

陆天行不由又惊又喜，连连拜谢道：“多谢父亲，多谢父亲！”

陆冲伸手将儿子扶起，抚须笑道：“无常门这些年来杀人无数，虽说其中也有些大奸大恶之辈，但我等背负更多的还是骂名，今后奉旨杀人，反倒成了为民除害的义士，嘿嘿！有趣，当真有趣！”

陆天行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无常门中有多少弟兄，又是如何划分管制的？”

陆冲笑道：“无常门身份最高的便是为父，人称冥神，其余人等则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青龙堂地位最为尊崇，有着护卫酆都城之责；白虎堂稍次，肩负着门中一应刺杀的任务；朱雀堂再次，负责侦缉情报、传递消息；玄武堂最次，打理着门中所有的店铺、田地和庄院。这四堂各有堂主、香主一名，其中堂主身份最高，总理堂中一切大小事宜；香主稍次，负责招纳吸收人才和协理堂主。近年来，无常门日渐兴旺，共有五百余名门人。”

陆天行心道：这四堂还真是各司其职：有守卫老巢的，有负责主营业务的，有打探消息的，甚至还有做副业的，难怪无常门的势力越来越大……于是陆天行又笑着问道：“竟已有这许多门人，只是不知其中会有多少人真心愿意归顺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