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游秀妍问道:“夫君,这位小姐究竟是何人,他为何会如此言说?”
陆天行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但想来多半是阉党余孽或是福王故旧吧。”说着小心翼翼地翻过了范天晶的身子,将手放在其鼻端探了探,不由喜道:“还有气息!”
刚刚为晴雪包扎完伤口的的颜悦曦闻言也是喜动颜色,连忙上前为范天晶诊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笑容也渐渐地从她面上隐去。陆天行虽然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颜姑娘,范先生……他还有救,对不对?”
颜悦曦缓缓摇了摇头,黯然道:“先生的心脉已被掌力所震碎,我也没有法子了。”
陆天行颓然倒退了两步,要知让花颜药王都感到束手无策的病人,恐怕就算是神仙都难救了……
颜悦曦一言不发地捡回了包袱,从中取出两枚大还丹,将其捣碎后给范天晶喂了下去。
过了半盏茶功夫,范天晶果然勉力地睁开了双眼,只是却气若游丝,显然已命在旦夕。
陆天行上前握住了范天晶的手掌,含泪道:“先生若是还有未了的心愿,还请告知在下。”
范天晶惨笑着摇了摇头,皱眉道:“想不到素来忠厚的穆师兄竟会如此行事……范某至今未娶,双亲也已亡故,没甚么……”说到这里,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陆天行忙取出手帕,想要为他擦拭,范天晶却摆了摆手,续道:“实不相瞒,掌门师兄让我俩同行卫护,确是为了要监视大人,但这一路之上,无论是大人的坦荡为人,还是行侠仗义的所作所为,都让范某敬佩不已……”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陆天行垂泪道:“先生,不要再说了……”
范天晶摇头苦笑道:“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大人实是范某生平仅见的好官,希望大人今后定要好自珍重,为国为民……”话还未说完,范天晶就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陆天行急道:“先生!先生!”可无论他怎么叫,范天晶也绝不会再听不到了……陆天行悲愤交集,从腰间拔出了临别时秦川七侠所赠的贺风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穆天森的背脊,怒骂道:“你这恶贼!你这混账!”一下又一下,尽管他口中的恶贼早就死的不能再透,陆天行却仍是不肯收手,匕首也早已被鲜血所染红。
游秀妍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温言道:“夫君请节哀,若范先生在天有灵,定然也希望你不要过于悲痛。”
陆天行泪眼模糊地点了点头,终于手一松,染血的匕首掉了下去,直插入舱板之中,过了半晌,陆天行拭去了泪水,转过身来问道:“晴雪,你的伤势如何了?”
面色苍白的晴雪勉力挤出了一丝微笑,摇头道:“少爷放心,奴婢没有大碍。”
见陆天行转头望向自己,颜悦曦立时便知其心意,温言道:“放心吧,晴雪姑娘失血虽多,但却并未伤及要害,只需好生调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如常。”
陆天行这才终于放了心,俯身拾起匕首插回腰间,叹道:“秦川七侠的身份咱们是不能再用了,否则如何解释心澄反目之事?”
晴雪颔首道:“少爷说的是,奴婢到时依旧放出信号,请门中好手前来接应。”
陆天行摆手道:“不可,现下我还不知那位小姐的身份,若咱们的人贸然前来,可不要与其发生冲突才是。”
晴雪回想起那白衣人迹近鬼魅般的身法,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虚弱的说道:“不错,若双方交起手来,除非是老爷亲临,否则门中的弟兄恐怕无一是他的对手,到时可就将少爷和少夫人置于险地了,是奴婢思虑不周,请少爷、少夫人责罚。”说完就要挣扎着起身。
游秀妍连忙将她扶住,安慰道:“你也是一片好意,何谈责罚之说?不可乱动,小心你的伤。”
陆天行亲自扶她躺下,温言道:“难道你认为少爷和少夫人竟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不成?快快好生休息,若不慎让伤口破裂了,我才当真是要责罚的。”
晴雪用力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暖意融融。
陆天行转头道:“颜姑娘,麻烦你将咱们的易容之物除去吧,过会我们就以真面目去拜谢那位小姐的救命之恩。”
颜悦曦迟疑道:“真面目?但方才那位白衣人可是叮嘱你绝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
若换做平时,陆天行定会说几句玩笑话再卖弄一番,但此时他实是心绪不佳,只是颔首道:“放心,我自有计较。”
准备停当后,凝香留在船舱中照顾晴雪,陆天行夫妇则与颜悦曦前去拜会那位略显神秘的小姐。
然而,陆天行等人出了舱门,却见对面的船舱里空无一人,正感诧异处,眼尖的游秀妍伸手一指,悄声道:“夫君你看。”陆天行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先前那武功极高的白衣人与另外两个女子正伫立与船头,于是便当先走了过去。
白衣人与另一个容颜俏丽的侍女先后听见脚步声,相继转过了身,可中间那位小姐却仍是双手拄在栏杆上凝望着远方,不知在思量些甚么。
到得近前,陆天行躬身拜道:“永平府秀才陆文轩携夫人、堂妹,拜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那小姐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皎洁的月光下,只见她湘妃色华衣裹身,外披月白色纱衣,白皙透亮如出水芙蓉般的脸庞上,更是有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高贵与从容。
陆天行只抬头望了她一眼就立即垂下了头,毕竟在古时候,盯着年轻女子看是很不礼貌的。
那小姐笑着摆了摆手,道:“公子原来是位读书人,几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们侠义道中人的分内之事。”
这可让陆天行不禁感到大跌眼镜,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气质高贵的美貌女子竟然是江湖中人,当下又道了声谢,这才直起身来问道:“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那小姐听他称自己为女侠,心下更喜,拱手笑道:“江湖上的朋友都称呼我为飞花剑满琦。”
陆天行心道这满琦身边既有顶尖高手相护,就绝不会是寻常身份,想来回去一问晴雪便知端倪,于是就笑着说了些久仰之类的客套话。
满琦只觉眼前的这个俊俏书生的谈吐文雅且甚是有趣,便又笑着问道:“不知公子身为读书人,为何却要去那战火频仍、海盗横行的盖州?”
陆天行叹道:“实不相瞒,在下的妻子身患重病,北直隶的众名医无不是一筹莫展。”说着伸手向颜悦曦一引,又道:“我这堂妹幼年时体质羸弱,不幸患了肺痨,还好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位神医,得到医治后又承蒙那神医看重将她收入门下,我们此行正是要去盖州求医的。”
满琦秀眉微蹙道:“真是奇了,我家就在盖州城里,怎地不知盖州还有这样一位能医治肺痨之症的神医?”
眼见谎话要被拆穿,陆天行微微一笑,摇头道:“那神医并非盖州人士,只是听闻那里战乱不断,因此才特意赶去医治伤者。”
满琦“哦”了一声,显是不大相信陆天行的话,又问道:“这位姑娘,尊师名号如何,不知可否见告?”
颜悦曦欠身道:“恩师名号上李下百草。”
满琦点头道:“久仰。”说完又转头问那武功奇高的白衣人道:“王胜,你久历江湖,可曾听闻过这位神医的名号?”
王胜摇头道:“在下没有听过,想来这位神医平素里不喜在江湖上走动。”
满琦神色间更显不悦,抬眼望向了身边的侍女,那侍女见小姐对自己暗使眼色,立时会意,笑问道:“姑娘,奴婢也曾学过几年医术,因此对尊师治愈肺痨之法甚是好奇,不知姑娘可否见告一二?”
颜悦曦笑道:“自然可以,还请姑娘指点。”随即便阐述了医治肺痨之症的医理,接着又详尽地说明了百合固金汤、月华丸和补天大造丸的配置之法及用量。
一席话只把那侍女听得连连点头,喜不自胜,惊叹道:“姑娘的方子真可谓是妙不可言,想不到世上竟当真有医治肺痨的方法,奴婢实是受教了。”
颜悦曦摇头笑道:“肺痨终究是不治之症,想要治愈谈何容易?不仅要看患者的体质状况,还要看其医治是否及时得当,否则纵有良方,亦是无能为力。”
那侍女颔首道:“奴婢明白了。”说完对颜悦曦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转头对满琦道:“小姐,且不说李百草老先生的医术到底精妙到何等地步,单说这位姑娘的医术,就已远非咱们……咱们那里的名医可比。”
满琦点了点头,拱手道:“原来姑娘竟是位女神医,失敬。”
颜悦曦微微一笑,欠身道:“不敢。”
满琦又问道:“船上的舵手、水手不过是些私货贩子,不知这些人为何竟会盯上了你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