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行抽出一柄短刀，割断了范文程的绑缚，笑道：“陆某今日终于有幸见到闻名天下的范先生了。”

范文程苦笑道：“陆大人取笑在下了，范文程如今，不过一阶下囚耳。”说着又对陆天行躬身拜了一拜，叹道：“范文程身为大明罪人，却能得到大人方才的那番评价，实是此生无憾矣。”

陆天行还了一礼，这才摆手笑道：“范先生过谦了。”说着望了望对方，又问道：“但先生当真是此生无憾，无欲无求了么？”

范文程道：“不知陆大人此言何意？”

陆天行把玩着手中的短刀，笑道：“陆某只想请问范先生，你是想一死已谢后金，还是想留着这颗大好头颅，去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范文程紧紧地攥着双拳，皱眉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请陆大人莫要折辱在下。”

只是他尽管说的慷慨激昂，然而陆天行注意到，范文程说这话时的拳头竟在不住地微微颤抖，当下提着短刀，笑着走上前去，范文程望着刀尖上闪烁着的夺目光芒，忍不住又咽了口吐沫。

随着陆天行高举起了手中的刀，范文程的整个身子竟也开始颤抖起来，阿济格看在眼里，忍不住骂道：“范文程，你这胆小如鼠的……”可他却难以再说下去了，只听“噗”地一声，陆天行竟转身将短刀插进了阿济格的胸膛。

惊讶、恐惧之情写在了阿济格的面庞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发现死亡远比自己所想像的要更加令人畏惧，然而，阿济格再也没有机会去珍爱生命了，他已缓缓倒了下去……

望着阿济格的尸体，范文程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竟然便跪在了地上。

原来，范文程本是贪生怕死之辈，计谋被吴三桂识破后，知道自己助纣为虐久矣，逃生固是无望，就算肯投降也未必便能得保性命，因此索性就装得莫测高深，化身为一个看淡生死的名士，伺机寻找脱困之机。

此时看到陆天行当真杀伐决断，如此随意地便处决了阿济格，范先生再也不敢故作清高，出自“本能地”便跪了下去。

可陆天行却笑着上前将他扶住，温言道：“先生快快请起。”

范文程颤声道：“谢……谢陆大人。”这才慢慢站起。

陆天行拱手道：“陆某方才所言，绝无半分轻慢先生之意，陆某只是想恳求先生，能为天下苍生计，做一番青史留名的大事。”

范文程躬身道：“不知大人有何妙计，但请吩咐。”

陆天行道：“陆某以为，大明强而后金弱，大明正而后金偏，先生为后金，为皇太极献计献策，绝非只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想以弱胜强，以偏压正，成就一番青史留名的伟业。”

范文程闻言不禁面上一热，但转念一想，自己当年中了秀才后便屡试不第，心中颇多怨言，主动投靠皇太极，虽说确是为了能出人头地，但也未始没有与大明赌气的成分，想力助后金痛击大明，当下便点了点头，厚着脸皮道：“知我者，陆大人也。”

陆天行又道：“先生志向高远，固然可敬，然陆某却以为，先生毕竟身为汉人，又是土生土长的大明子民，先祖范文正公更是一位仁人志士，他在《岳阳楼记》上所书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直到今日，仍是我辈读书人所信奉的至理名言，先生身为忠良之后，凡事才更当要三思而后行啊。”

范文程躬身道：“范文程为虎作伥多年，辱没先祖声名，实是罪该万死，此时本不该奢求大人宽宥，但大人如若肯给范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范某愿追随大人左右，为您出谋划策，效犬马之劳，更愿从此忠心依附于大明，以求赎去昔日罪孽之万一。”

陆天行将他扶起，赞道：“好！我等的便是先生这番话。”顿了顿，又道：“但先生不必留在本官身边，只需回到后金，继续辅佐皇太极便好。”

范文程先是一怔，随即会意道：“在下明白了，后金朝堂日后若有何动向，在下都将会设法告知大人。”

陆天行颔首道：“甚好，沈阳的常青药铺是我们的人，先生到时只需将情报交予方掌柜即可。”

范文程应道：“是，在下记住了。”忽地想起一事，又道：“后金的固山贝子多尔衮，天资聪慧，行事果决，先……努尔哈赤在世时，便深受其喜爱，本欲将多尔衮立为大汗，只是后来努尔哈赤暴病而亡，并未来得及留下遗诏，因此皇太极便借机威逼利诱了几位八旗旗主，谋得了汗位。尽管多尔衮为了大局着想，甘愿放弃争夺汗位，对皇太极俯首称臣，然而兄弟间却终究不免还是因为此事生了嫌隙，而且据在下所知，皇太极的西侧妃布木布泰与多尔衮不仅是青梅竹马，而且多尔衮至今仍是对布木布泰余情未了，大人或可利用此事，挑起后金内部的纷争。”

陆天行沉吟道：“先生肯将此事据实已告，足见诚意，只是这件事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咱们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范文程心中明白，若想取得别人的信任，自己就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来，当下又拱手道：“布木布泰的姐姐海兰珠，深受皇太极青睐，却为了偷盗察林丹汗的玉玺，只身远赴察哈尔部，而前日里多尔衮又借故前往了其所在的察哈尔草原，因此在下大胆猜测，他们之间恐怕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大人可以借助这四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加深皇太极与多尔衮兄弟间的裂痕。”

陆天行颔首道：“承蒙先生见告，我定将好生利用此事。先生且请放心，待朝廷收复沈阳、辽阳之日，我必会请皇上昭告天下，告诉世人先生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收复疆土，痛击蛮夷而忍辱负重，到时先生不但会继续官居高位，声名震天下，而且是真正的青史留名，成为汉人的民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