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周誉松开了手,冷漠着眼沉声道:“滚。”
宋二郎哪还敢久待,满脸皆是痛苦,却还要捂着手腕磕头跪谢,而后由跟着他的几人,架着匆忙逃离,生怕跑得晚了,再惹了他不快,小命都直接交代在这了。
而季修远则是愣着没动,他还是进京路上与周誉有了那一面之缘,他畏惧齐王,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把气给咽下。
他又不是嫌命长了,去和齐王抢女人。
直到沈菱歌独自回府,他猜是齐王对她没兴趣了,这才眼巴巴地又凑了上去。
可现在谁又能来解释一下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了没兴趣了,厌弃了,怎么齐王又出现了?别人或许以为是个巧合,但他敢肯定,齐王就是来给沈菱歌解围的。
难怪当时他向沈菱歌表露心迹,她斩钉截铁地给拒绝了,原来是靠山还在,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魅惑地周誉能放她回家。
真是个红颜祸水,搅得这么多男子同时为她争风吃醋,季修远暗骂她一声狐狸精,不守妇道。
还在心中庆幸,好在没叫她入了季家的门,不然还不知她要招惹出什么事来,没准还要让季家被人指着脊梁骨,嘲笑帏薄不修。
他正对沈菱歌嗤之以鼻,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使得他后脊发寒,一抬头才发现周誉正盯着他看。
季修远还以为自己站在角落不会被发现,他虽是瞧不上沈菱歌不检点,但能在齐王身边多待待,那也是好事。
只要他在这站着,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与齐王到底是什么关系,还不是靠他一张嘴,别看宋二这会瞧不上他,等以后多的是巴结他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他如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周誉还是看到他了。
周誉怎么可能没看见他,一进亭子就把所有人扫了一圈,最为碍眼的便是宋二和这个登不上台面的表哥。
当时救了沈菱歌,她说过是被刁奴所害,才会离奇遇险,但之前周誉只当她别有所图,故意设计了这个巧遇。
等知道部分真相后,再去倒推,她所谓的遇险,以及紧紧跟着想要将她带走的表哥,就很耐人寻味了。
周誉寻了个石凳,解开腰间那柄乌金宽刀,随意地往石桌上一掷,大喇喇地往凳子上一坐。
而后好整以暇地盯着季修远,他明明是坐着的,季修远也不矮,可他就是浑身散发着股居高临下,蔑视一切的霸气。
季修远被他那掷刀的动作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后背几乎被冷汗给浸湿了,眼前立即浮现出,方才他掐碎宋二手腕的场景。
他这细胳膊细腿的,都不够周誉两刀砍的。
也不用周誉开口,他就明白了,这是在让他也滚。
他的目光在沈家姐妹身上绕了圈,见她们都没要开口留他的意思,只得躬身告退:“学生不打扰王爷观戏,这就走这就走。”
只是临走时还不甘心,“表妹,我晚些就来家中探望姑母,记得告诉姑母一声。”
若放在平时,沈淑欣定是早就应下了,可这会她真是不好意思说,母亲正被罚跪祠堂,他这个时候去探望,是见还是不见?
便有些眼神闪躲,“表兄放心,母亲已经无大碍了,大夫说只要静养即可,就不劳烦表兄多跑一趟了。”
季修远讪讪地笑了两声,见那边周誉眼尾的余光又扫了过来,不敢再多停留:“那就好那就好。”
而后逃也似的跑下了假山,那模样真像是条丧家之犬。
沈菱歌方才站在旁边,一声未吭,就想看他能使出什么诡计来,当着周誉的面,他若是敢提起之前的事,无疑是在找死。
果然他连套近乎都不敢,被周誉一个动作就吓得连滚带爬。
她站在石亭的围栏边,探着脑袋往下看了眼,见他因为跑得匆忙,而踩着长衫的衣摆,从半道的石阶上摔了下去。
那狗啃泥一般的狼狈模样,简直把沈菱歌看乐了。
如何才能最好的报复一个人?便是将他最在乎的东西给撕碎,丢在地上,当着他的面肆意践踏。
而季修远最在意的便是面子和形象,能看到他辛苦维持的表象被掀开,露出那狼狈又丢人的样子来,真是比让他死还要痛快。
沈菱歌只觉出了口恶气,险些忘了自己在哪,直到哂笑声响起,她才猛然间回过神,碍眼的人是走了,可还有尊大佛没走呢。
她感觉到落在自己背上的火热视线,只觉后颈一僵,片刻后,缓慢地转过身来。
说来也是奇怪,今日周誉竟然未带一人,连往日从不离身的肖伯言也没跟着,可他就算只身一人坐着,也如有千军万马之势,叫人无法忽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在等着她开口。
便是沈淑欣反应地慢些,也察觉出不对劲了,齐王怎么一副认识她家二妹妹的样子?
沈菱歌咬了咬唇,挣扎一番后,终究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垂眸低低地喊了声:“王爷。”
“不介绍一番?”
亭子里可还有个男子,周誉冷厉的眼已经扫过他好几回,心中也猜测过,此人会是谁。
他看上去和宋二还有季修远不同,文质彬彬,内敛又谦逊,而且他来之前,好似是这人在护着她们两,可惜长相有些普通了。
沈菱歌这人看着精明,眼神却是不好,找的男子是一个比一个弱。
便是如她所说的求而不得,也不该退其次退成这样。
沈菱歌见他看宋十郎的目光不善,生怕他火气没撒够,又把这个给吓走,与其等他开口说出什么惊天之语来,还不如她自己说。
她顶着他的目光,挽着沈淑欣的手道:“回王爷,这是我家大姐姐,这位是宋十郎,是我大姐姐的未婚夫。”
周誉对未婚夫这三个字尤为的敏感,闻言挑了挑眉,淡声道:“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他说这话,眼不眨心不跳,好似方才心中对宋十郎的那些不满,一时间全都变成了顺眼。
也是他开口的同一瞬间,宋十郎之前感觉到的,那股从四面八方来的窒息感,突然间消失了。
别人既然是夸了,出于礼貌,也该有所回应,宋十郎大大方方地回了半礼:“多谢王爷。”
周誉之前是误会了,才会随口附和了两句,这会见他如此认真,竟真对这人有了两分兴致:“何时的婚期,到时本王也来府上讨杯薄酒。”
宋十郎一愣,险些连舌头都找不着了,齐王要来讨他的成亲酒,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但他很有自知之明,很快就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没有经天纬地之才,绝对不可能第一面就吸引到齐王的青睐。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剩下在场的沈菱歌了,他有些复杂地看了身旁的沈二姑娘一眼,他这个未婚妻的妹妹,好似有些不简单。
沈菱歌从周誉开口起,便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果然一句惊雷下来,引得沈淑欣和宋十郎连连侧目,她这会头皮发麻,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巴。
可话已出口,她也没办法叫他收回去,只能赶紧找补。
“王爷真爱开玩笑,您操劳国事都来不及,哪有这等闲工夫。”
周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神情好似在反问,是吗?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爱开玩笑,他一向是言出无悔的,从不开玩笑。
沈菱歌见他不说话,根本是不给她台阶下,急得额头都要冒汗了。
恰好这个时候,有下人送了碗酸梅汤上来。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上前半步,自然地将托盘接了过来。
酸梅汤是拿井水浸过的,又酸又甜还透着丝丝凉爽,光是闻着都觉得暑意消了一大半。
沈菱歌也没想太多,真是因为进京那一个多月的时间,为他端茶送水养成了习惯,无比娴熟地就做了这件事。
况且,有喝的总能堵得住他的嘴了吧?
“王爷喝碗酸梅汤消消暑。”
周誉还是没动,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石桌上,指尖轻轻叩着案面,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沈菱歌见他不松口,只得咬了咬牙,端着茶盏往他面前又送了送。
周誉就是故意的,他喜欢逗她,看她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太过火,拿捏着尺寸,瞧着差不多了,就打算伸手去接。
但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动,就感觉到丝滑的锦缎从他手掌上轻轻擦过,眼前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皓腕,白得叫人晃了眼。
且随着衣袖晃动,还能闻到她身上那似有若无的幽香,这味道他无比熟悉,陪着他在午夜辗转间流连。
他之前只知道沈菱歌的脚踝精致漂亮,这会才知道,她浑身皆是勾人之处。
“王爷尝尝,可是合您口味……”
一个味字还未出口,她就险些咬着了舌尖,不为别的,只因有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蓦地瞪圆,大姐姐就在她身后不足半丈远,他怎么敢的!
还好她是背对着沈淑欣和宋十郎的,不然这会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她还是不敢挣扎地太激烈,只能幅度不大地往外抽。
可周誉的气力大,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堪比铁索,根本就撼动不了。
许是心虚,好像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总觉得自己维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马上就要被发现了。
这种双重的刺激下,使得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手掌滚烫的温度,像是顺着手腕遍布全身,烧得她浑身发烫。
周誉想做什么?他今日不是陪着别的姑娘过来的吗,是临时瞧见了她,又觉得有趣,过来戏弄一番?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沈菱歌涨得脸都红了,肩膀甚至也在轻颤,这个角度没人看见,她不得不压低声音羞愤地道:“请王爷自重。”
自重?当初她勾着他的腰带,非要亲手系香囊时,怎么不知道何为自重二字?现在倒是知道自重了。
但他也知道,这会不是惩治她的时候,在她真要爆发之前松开了手。
她茶盏没有拿稳,轻轻地晃动了两下,发出叮铃的碰撞声,甚至里面的酸梅汁还洒了些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酸梅味。
不等她重新站稳,就感觉到手掌心被轻轻地挠了挠。
沈菱歌只觉手心发麻,浑身一个激灵,飞快地把茶盏放下,立即往后退了两步,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沈淑欣瞧不见两人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事,只是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外加二妹妹的脸都红了,怕她真是中了暑气,担心地拿团扇给她扇着风。
“二妹妹,你是不是不舒服?”
沈菱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怕大姐姐会担心,还是摇了摇头,“没,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可能是有些热吧。”
她把手藏在袖子底下,捏紧了被挠过的那只手掌,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心里已经把周誉骂了一万遍,该死的周誉,居然耍流氓!
“那就好,你若是不舒服,我陪你去下面坐坐凉一凉。”
沈菱歌转念一想,虽然她没生病,但这个借口倒是挺好的,只要能离周誉远远的,让她做什么都行。
但她刚要开口,周誉却是端起了茶盏,抿了口酸梅汤,神色古怪地又放下了。
“沈姑娘身子不适?正巧,本王随行有大夫,最擅长这类病症,不如让他来瞧瞧。”
瞧瞧瞧,瞧你个大头鬼。
她又没病,一会大夫把了脉,不就戳穿了吗。
这人真是无耻至极,直接将她的路又给堵死了,顿觉气恼,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道:“我好得很,没有丝毫不适,就不劳烦王爷了。只是今日吴三郎生辰,既来祝寿,还是该前去见见主人家才是。”
“沈姑娘与吴三郎很熟?”
“朋友相交,贵在于诚,不在乎熟与不熟。”
周誉将朋友两个字在齿间咬了咬,才兀自笑了声,“既在于诚,想必也不急于一时,沈姑娘如此急着要走,该不会是因为本王来了。”
是是是,真庆幸您还有些许自知之明。
但这样的话,她能说出来吗?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爷如此说,岂不是折煞我等,您一来便使这蓬荜生辉,怎么会是您的缘故。”
“那便坐下吧,这戏瞧着有趣,可惜本王独独漏了前面半折,方才见沈姑娘在此观戏,想来应已通读,不知可否为本王讲讲前面的故事。”
沈菱歌脸上的假笑都快绷不住了,但他桌上那柄刀,容许别人说不吗?
她只能一副万分荣幸的样子,从这折戏的背景开始说起,偏生他还不满意,看了眼两人之间足够站下四五个人的距离,半抬了抬眼。
懒洋洋地道:“本王是会吃人吗?沈姑娘为何要坐这么远。”
“王爷天人之姿,是我不敢仰望靠近。”
“那倒是本王的错了。”
卑鄙,无耻,小人!
“王爷又怎么会有错呢,是我的不是。”她在衣袖下的手指扣紧,缓慢地往他那边挪了挪,等中间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就立即停下。
像是怕他还有什么幺蛾子没整完,也不敢停顿,直接开始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周誉接下去倒很安静,一手撑着下巴,还真像是在认真听她说故事。
而一旁的沈淑欣和宋十郎,也从起初的担心到了适应,跟着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只是谁都没发现,沈淑欣方才因为紧张,而抓住了宋十郎的衣袖,一直到此刻都没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戏台上的戏已谢幕,沈菱歌才停下了发干的唇,说了小半个时辰,可把她给渴着了。
正打算要四处去寻有没有润唇的茶,就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个茶盏。
这简直就是瞌睡时递枕头,她脑子一懵,伸手就接了过来,还没忘记说声多谢。
不是茶,是酸梅汤,她到了夏日也尤为喜欢喝这个,酸酸甜甜,虽然放了会已经不冰了,但也还是很好喝,且解渴降暑,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了。
等酸梅汤见了底,沈菱歌才后知后觉。茶盏,酸梅汤,怎么好似有点眼熟。
她抿了抿唇瓣,蓦地想起了什么,立即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周誉笑盈盈的眼。
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
“有这么好喝?”他怎么觉得味道怪怪的,他平日只喝水,连茶都饮得少,若不是她递过来的,他是绝对不会碰的。
见她满足的神色,不免觉得好奇又有趣,盯着她水红色的唇瓣忍不住想,这颜色古怪酸不拉几的东西,真的有这么好喝吗?
与周誉的好奇不同,沈菱歌还维持捧着茶碗的动作,彻底傻眼了。
糟糕!她喝了周誉的酸梅汤!与他同一个茶盏!
只要想到,方才这个茶盏被周誉喝过,她再在同一个地方饮下,岂不是说明他两间接地唇瓣相触了。
沈菱歌腾地一下,脸就烧了起来,他他他,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要和这登徒子拼了!
正当她要发作之时,身后传来了走动声,以及娇声连连。
“你这都是找哪个工匠做得?怎么如此陡峭难走,磕地我的脚趾都疼了。”
这个声音,以及那个腔调,沈菱歌是绝对忘不了的。
她飞快地将茶盏放下,回头去看,果真瞧见了一个模样娇俏的女子,就是今日跟着周誉一块来的那个。
她正提着裙摆,不停和身后的吴绍秋抱怨着,他们眼看着就要过来了。
沈菱歌像是看到了救星,她虽不知道这女子是何身份,但能让周誉带出来的,还能对周誉说话毫不客气的人,定是身份不简单。
想来,这才是符合周誉正妻标准的女子。
若是被女子瞧见,她和周誉走得这么近,没准又要惹来不少烦心事。
周誉肯定也要避嫌的,她理所当然地站了起来,准备要趁她进亭子之前,退到大姐姐那边去。
只是她刚站起身,就见周誉也跟着抬起了头,“去哪,本王许你走了?”
沈菱歌以为他不知道那姑娘来了,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王爷,跟您一道来的姑娘过来了。”
“所以?”
所以赶紧跑啊!
但见他一脸不解,想必是这人鲜少与女子相处,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便多解释了句:“那姑娘若是瞧见我离您这么近,怕是会吃味误会,我还是让一让的好。”
周誉听完神色有些古怪,过了会好似是懂了般,点了点头。
沈菱歌松了口气,想着这会总能走了。
可没想到,他下一句更是惊人:“沈姑娘方才对我视若无睹,也是因为吃味误会了?”
沈菱歌:……???
作者有话要说:周誉似懂非懂:原来老婆是吃醋误会了啊。
菱菱晴天霹雳:????什么玩意,你再说一遍?
周誉:酸梅汤真的好喝?
今天开奖哦,宝贝们可以看看自己有没有中奖~没中奖也不要灰心,我下个月还会开的。感谢在2021-09-0611:00:38~2021-09-0712: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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