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行行好。”
老张的声音颤抖而哽咽,手指死死拉住他的衣袖。
“我,我就是想回家看看亲人。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孩子,她才六岁,我真的想再见见她……”
看着泣不成声的老张,瘦高个犹豫了一下。
他转头对胖子说:“王哥,要不……咱们就放了他吧。我家也有个妹妹,跟他女儿差不多大……”
胖子阴着脸色,朝他们走来。
一把抢过他的刀,低沉的说:“不行!放跑了他,咱们被抓了怎么办?哥几个犯过的事,死几遍都不够的!”
说罢,他不等老张再说话,一刀砍向了他的脖子。
瘦高个无奈,只得帮着把老张的尸体拖到崖边,随手推了下去。
一个粉色的芭比娃娃,从尸体的背包里掉落出来,躺在悬崖边那片猩红的血泊中。
……
几周后,孟信郊外的一处小旅店里。
这旅馆开在山脚下,入山后,就算是进了湘西的地界。
时值深冬,又近年关,往来行人少的可怜。
萧瑟冷清的门店里,老板万志安,正哆嗦着揣起双手,盘算着什么时候关店。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住店的旅客。
十几天来,除了他自己之外,都未曾见过一个活人的影子。
现在,他也得收拾一下回家过年了。
就在万志安打包被褥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很轻很浅,但在这静默的寒冬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他心下一惊,赶紧放下东西跑过去。
打开门后,只看见前后站着三个人。
为首那人一身老式青衫,披着袍子,遮住了面庞。
他身后紧跟的两个人,则裹在一袭黑袍中,挡的严严实实。
长长的袍子,一直拖到脚底。
“几位,住……住店吗?”
万志安戒备地看着这几个装扮怪异的不速之客。
都这当口了,怎么还有人来住店啊。
“嗯。”
青衣人冷冷地应了一声,往桌上放了几张钞票。
“不用找。剩下的,就当今晚的饭钱。”他似乎很惜字,多一句都不愿意说。
那声音则阴冷的好似天外来客。
老板拿起来一数,好家伙,这钱可比原价多出一倍。
但那几人已经动身往店里走了,他又不敢追上去问那青衫人,只好全部收下,晚饭给他们做些好菜便是。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青衣人手中,提着的一件东西——
一只锈迹斑斑的、破旧的小铜锣。
万志安瞬间感到一阵彻骨的恶寒。
只见那青绿色的铜锣上,刻着些古朴而粗糙的纹路,看上去,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
纹路下面,还雕了几个正楷,赫然是“城隍路引”四字。
这种规制的铜锣,不就是赶尸匠用的阴锣吗!
根据湘西当地的传说,赶尸匠就是提着这种东西上路的,其名为“阴锣”,也叫魂锣。
是专门给行道的尸体招魂、引渡用的。
万志安心下一凉,难道,这是碰上赶尸的了?
他紧张兮兮地注视着三人远去的背影。
这时,一阵阴风透过门帘,钻了进来,刺的他汗毛直竖。
冷风轻轻地拂起走在最后那个黑袍人的衣尾。
扬起的衣袍下,黑咕隆咚看不分明。
再仔细一瞧,缝隙中似乎透出粗糙的白影——那是一根细瘦的骨架。
……
万志安躲在厨房里,瑟瑟发抖。
看来,那青衫人是赶尸匠无疑了。
而这两个黑袍人,就是尸体。
所谓赶尸,是湘西地区流传已久的一种神秘风俗。
湘西道路崎岖,运输十分困难;但湘西人又极重故土,讲究归葬故乡。
于是,赶尸人这一行业,便应运而生。
自古以来,运尸的途径有两种。
一是走水路。
但途径三峡,激流艰险,容易出事;加上行客忌讳,不愿运送尸体,此路便渐渐衰退。
二是走陆路。
但碍于山路险峻,车马难行。公路未通时,便只能徒步运输。
这可是一个苦差事:路途遥远不说,尸体还容易腐烂。
只有专业的赶尸人,能够用特殊的法术,招来残魂、唤醒尸体,并且使其不腐。
这些被控制的尸体,能够像活人一样行走自如,还能跟着自己跋山越岭,顺利回乡。
在此之前,万志安听过许多此类的传说,一个个都描述得很是邪乎,但却从没亲眼见过。
听懂行的老人说,这些赶尸人,会住到专门的“死尸客栈”,那是只接待尸体的极阴之地。
那他们又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疑惑和恐惧缠绕着他,可毕竟收了人家双倍的钱,万志安还是要给客人准备晚饭。
他四下寻找了一番,但因为过年关店的缘故,厨房里已经没什么食材了。
最后,他终于在炉灶旁,发现了一小坛腌鱼。
那就用这个,做一道苗家酸鱼吧。
过了一会儿,万志安做好了酸菜鱼,连米饭一起,送给了那几位客人。
屋里很暗,只点着几只昏黄的蜡烛。
那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陷入一片骇人的静默。
万志安不敢多待,把饭菜放下后,就急赶着溜了出去。
关门时,他还特地朝里面悄悄瞥了一眼。
果然,三人之中,只有青衫人动了筷。
而那两个黑袍人,就像两具包裹在衣服里的骨架一样,只是僵硬地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
夜深了。
四下一片凄寂,连寒鸦的啼叫都听不到。
窗外已经下了半天的雪。
地表积起一堆厚厚的雪层,在昏暗的月光下,反射出凄冷的白光,凌乱地折射进昏暗的房屋内。
万志安还待在厨房里,收拾着刚才的碗筷。
果然,只有一碗米饭见了底,另两碗米饭则一动未动。
好在他们只住一晚。
万志安想,要不然,自己总是和这赶尸的住在一起,说不定要吓出病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厨房的门角,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
万志安以为是门口的寒风,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
可就在这回头的瞬间,他的眼神却赫然对上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裹在一片漆黑中的躯体,正僵直的立在门口。
黑夜中。
袍子下掩映的面孔看不分明,只露出两个乌漆的黑窟窿,似乎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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