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顺着这个思路问他:“你和你女儿平时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都是他妈跟她说话,我俩很少说话,她不认我这个爸。”
“你觉得蒋欣欣漂亮吗?”
赵建军立马听出这话的另一层涵义。
他瞪起眼睛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欣欣虽然不是我亲生女儿,但我可从来不做那种事。”
……
询问结束。
老黄知道,这种人没有证据,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现在要等的,就是找出更多证据。
而当老黄要离开审讯室时,赵建军却突然说:“我对欣欣没什么想法,但人是我杀的,你们不用再查了。”
老黄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重新回到椅子上说:“那你自己说说作案经过。”
赵建军只承认,人是他杀的,其余的问题,却迟迟不交代。
这时,方言却突然把老黄叫了出去。
守在监控跟前的民警们,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现已确认,蒋欣欣的死亡时间是在4月16日,晚7点半左右。
而晚上9点30分,蒋欣欣却再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老黄看到监控画面,同样傻了眼,大家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监控画面,清楚的摆在那,晚上9点半,蒋欣欣大摇大摆地从宾馆走了出去。
难道蒋欣欣还有个双胞胎姐妹?难道死的不是蒋欣欣?
案件又回到了原点,确认死者的身份,成了首要难题。
监控室里没了声音,方言也一言不发。
只是反复拖动监控的进度条,观察监控里,不同时间的蒋欣欣。
天越来越暗了,方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按了下暂停键。
他回头对大家说:“你们等我一下,给我半个小时。”
方言说完,加紧步子,离开了派出所。
几位民警,在监控室里一脸茫然,他们完全不知道,新来的愣头青,在搞什么鬼。
既然只需要半个小时,那就等着吧。
几位民警将头向后一仰,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40分钟过去了,方言还没回来。
民警们有些心急,不耐烦地问老黄:“你徒弟搞什么鬼,耍我们呢!”
老黄也在一旁闭目养神。
他对徒弟还是很有信心的,因此,面对同事的催促,不以为然。
他瞪了同事一眼说:“啥活都不用你们干,多等一会儿还不行了?”
同事指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都快九点了。”
“九点……”老黄的话还没说完,方言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串风铃,兴奋地说:“我们去查案的时候,这串风铃摘下来了。”
“以前它一直挂在门上,无论谁路过,都会用手扒拉一下。虽然我们在监控里看不到风铃,但可以观察他们手部动作。”
老民警们不做声,继续听这位年轻的民警讲。
方言先将风铃挂在门把手上,然后将监控时间调到晚上7点,说:“你们看这个时间,蒋欣欣个子矮一些,从监控画面看,她是径直进入前台的,进门时,手臂并没有抬起来。”
“你们再看后几个时间段的蒋欣欣,无论是进入宾馆,还是出宾馆,都会抬起手臂,或者头往旁边偏,躲开风铃。”
民警们聚到监控前,又反复看了几遍监控,以印证方言说的这一细节。
“那么这么说来,后几个时间段的女人,并不是蒋欣欣,那是谁呢?”监控前的一位民警问。
老黄和方言,同时想到一个人。
但老黄没说话,把表现的机会,留给了方言。
“我和黄哥,见过蒋欣欣的母亲,两个人很像,她完全可以换上蒋欣欣的衣服,冒充她,这也解释了,酒店为什么没有找到蒋欣欣的衣服。”
听完方言的话,大家马上动起来,立刻赶往蒋欣欣的家。
然而,当民警赶到时,敲门并无人应。
民警们立刻觉察到,蒋母有可能畏罪潜逃了。
但民警们还抱有一线希望。
他们希望,蒋母也许只是出门买菜了。
因为跨省追捕,不仅意味着破案难度加大,也意味着破案时间的延长。
最近,市里的媒体,报道了这起案件——花季少女碎尸案。
光是标题就足够吸引人。
媒体不嫌事大,还把现场照片刊登在报上。
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画面,光是脑补,也足够让人觉得凶残。
为了不引起市民的恐慌,市局把这起案件,列为重点关注案件。
民警聚在蒋欣欣家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走。
老黄却接到局里打来的电话,城郊的河里,发现一具女尸,很可能就是蒋欣欣的母亲。
……
赵建军已经关了两天,满脸的胡茬,使他看起来苍老许多。
这两天,赵建军一言不发,任凭民警问什么,都不能撬开他的嘴。
又过了几天,坐在讯室里的赵建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主动要找老黄聊聊案子。
见到老黄后,赵建军第一句话便问:“我的妻子还活着吗?”
老黄看了赵建军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沉默地低下了头。
……
城郊的小河,很少有人去。
几年前,那里有家皮鞋厂,河道被污染后,厂址搬迁。
但河水一直没有得到治理,反而越发的臭不可闻。
废弃的工厂,和成百双报废的皮鞋,扔在城郊的空地上。
像是一座座没有来得及刻字的墓碑,突兀且荒凉。
根据道路监控显示,蒋欣欣的母亲在出租车下车,拨开道路两边一人多高的杂草,径直走进一条小路。
这是最后的监控画面。
河水附近没有摄像头,没有人知道,蒋欣欣的母亲,跳河前最后的画面,是怎么样的。
是犹豫不决的,还是抱着赴死的心态。
但显然,这个死亡地点,是蒋母精心挑选的,并不是冲动而为。
尸体,是被路过的货运司机发现的。
他远远地看见,河道上有像筏子一样的鼓胀物,在河面上随风漂流。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观察了一会,才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报了警。
……
“人不是我杀的。”
得知妻子死了,赵建军似是松了一气,他推翻了之前的口供说,“是她妈妈杀的。”
“你不要以为人死了,你就可以胡说,你这么说,是要有证据的。”方言有些激动。
倒是老黄拍拍他后背,示意他坐下,听赵建军自己说。
“欣欣一直是很听话的孩子,成绩也很好。但是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叛逆的厉害,还交了个男朋友。”
“她妈每天便像疯了一样盯着她,甚至连她洗澡的时候,都要搬个凳子盯着。不仅欣欣受不了,连我都快疯了。”
“她妈最近还总打她,邻居不知道情况,还以为是我家暴她们娘俩。”
“其实,欣欣从来不跟我说话的,她娘俩的事,我也很少管,我只是觉得这个家太压抑,劝我妻子再要个孩子,希望能转移一下我妻子的注意力。“
赵建军说到这里,停下了。
他向老黄讨了跟烟,继续说道:“我妻子怀孕了,前几天她去医院做检查,欣欣就趁这个时候逃学了。”
“也不知道我妻子怎么知道她在万光宾馆,就偷摸跟了过去。我妻子跟我说,那天,她想拽着欣欣一起跳楼的,但楼层太低,根本死不了,还有可能变成残疾。”
“我妻子就拿着刀,以死相逼,两人争夺刀的过程中,错手把欣欣杀了。我妻子怀孕了,不想去坐牢,就想到了毁尸。”
“但进行到一半,她发觉隔壁一直进进出出,她担心事情败露,就换上她女儿的衣服,跑回家,找我商量对策。”
“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所有血迹、指纹都被我擦了。”
赵建军的话说完了,但审讯室里都没有声音,所有人都在分析,赵建军是否在撒谎。
“我有证据,我将证据寄到a城,我亲戚家。”
“别兜圈子,什么证据?”方言问。
“指甲,我妻子回家以后,满指甲缝都是血迹,她剪下来的指甲,我偷偷藏了起来。”
“你们既然都已经毁灭证据了,你为什么又要留下证据?”
“我担心你们查出别的证据,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会出来顶罪,我不想让孩子没有妈妈。”
“但,如果她要跟我离婚,或者把孩子打掉了,我就会把这证据拿出来,我不可能白白替她顶罪。”
老黄和方言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想的大概是一样的。
赵建军看似对妻子不错,但谁能想到,他背地里又留了一手。
一个月后,碎尸案终于告一段落。
民警在a城,也找到了赵建军寄到亲戚那里的指甲证据。
法医也在蒋母的尸体上,找到细微的抓痕,基本能确定,是蒋母和女儿扭打时,所留下的伤痕。
……
周末,难得局里没有案子,老黄约方言出来钓鱼。
两人坐在河边,半天没有说话,
倒是方言先开了口:“黄哥,这虎毒还不食子呢,蒋欣欣她妈,也够狠的。“
”嗯。“老黄随口应着。
心里琢磨着,妻子前几天打来的电话。
国外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等放暑假,就要把女儿接过去
如果是前一个月,老黄会毫不犹豫将女儿送过去。
而最近发生的这起案子,老黄回忆着蒋母那样瘦小的身体,却有这么的大力量,以及凶狠的手段。
方言没有注意到老黄的沉默。
嘴里仍嘀咕着:“真是够狠的,我这几天都没睡好觉,一直在想这个事。”
河面被风吹得泛起了涟漪,将一池河水,吹往城市的尽头。
老黄听着方言的话,思绪却飘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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