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这重新做！”

经理翘着腿，将蓝色文件夹扔到办公桌上。

又将手交叉到一起，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小周啊，你这方案太老旧了，吸引不了顾客啊！”“

“……知道了。”

周旬低下头，将散落出的纸张收集在一起，随意的夹进文件夹里。

“你这个将蛋糕拟人的广告想法，有点太普通了。再说，让人穿着蛋糕装这个想法，以前不就有一个？”

经理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个糕点公司的单子，可是个大单子！不容马虎！”

周旬听了后，整理纸张的手一顿，他也知道这个方案有点缺陷。

可这是几个方案中最好的一个，只要稍稍改改，就能吸引到大批家庭主妇。

况且，在他们给的期限里，能想出这个方案，也很不容易了。

“你应该知道，在广告界，越年轻的人想法越鲜活，更容易被看好，比如，你上次做的麦康纳芝士鼠的方案就广受好评，我希望，这个方案跟那个一样好。”

经理说完后，用指关节重重的敲了下桌子，代表这次谈话的结束。

周旬走出办公室后捏着文件夹，调整好角度，不让里面的纸张掉出来，头顶着经理室的门，重重的叹口气。

“怎么了旬哥！”

突然，他的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去，是与自己同在一个广告组的任逸飞。

“任意飞。”

他嬉笑着叫着他的外号，“这次咱们组的方案可不行啊，要不试试故事体？弄成一个小系列？”

“行啊旬哥，都听你的。”

任逸飞又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组长，你说了算。”

他又问了一句，“现在就开始重新做？还是会议室？”

见周旬点点头，他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就四处去叫人。

周旬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到了一杯柠檬茶，喝完后长舒一口气，捏着杯子陷入了沉思。

最近竞争压力太大了，现在上面说，经理的位置空出来了一个，只要他争取到，他就争取到了百分之五十的涨薪。

争取到更多的年假，以及停止无休止的加班。

本来这个位子，稳打稳应该是自己的，但是谁知道，突然冒出了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人物，来跟自己挣这个位子。

他知道，只要把这个方案做好，经理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时，他捏紧手中的杯子，可突然一阵抱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鬼使神差的，他躲到茶水间的里面，竖着耳听着。

“这也太为难人了，给了三天时间，想出来这个方案，已经很不容易了！”是刘韵。

周旬听出来，她那独有的尖嗓子。

“还要重做，这不就是整个推翻了吗，真麻烦。”这个接话的人，应该是张玉欣了。

“对了。我听说，旬哥好像在跟b组的黄行辉，竞争经理嘞！”

“怪不得把咱们压的这么死，原来是为了让能当上经理！”

听到这儿时，他的心一沉。

虽说她们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传入他耳朵时，却无比的扎耳。

他调整了下藏身的角度，透过缝隙，去看两人，沉默的听着她们的抱怨。

“你们两个！”

突然，任逸飞闯了进来，中断了两人的谈话，“快，会议室，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们俩了！”

只见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嘴中嘟囔着：“旬哥肯定还没来，什么叫就差我们俩！”

张玉欣顺手将没喝完的咖啡，扔到垃圾桶里，“搞得人都没心情喝了！”

……

唉。

周旬躬身，拖着步子，走在街上，路过一家又一家灯火通明的餐馆和酒吧。

他身上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欢声笑语，全然隔绝在外，只剩他一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叹息。

他想起了开会时，大家疲惫又烦躁的眼神，尤其是，有人还发出了不满的声响。

想到经理的要求，那个空着的经理职位，又想到自己八十平房子的贷款。

他烦躁的挠挠头。

正好肚子也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今天除了早上的一口面包，还什么都没吃呢。

于是，他随意的走进个餐馆，也不顾这家的卫生如何、味道如何，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提着饭，从餐馆出来时，不知为何，在对面昏暗路灯下的一个小摊，吸引了他的目光。

待他反应过来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小摊跟前。

这只是个普通的小摊，他想着。

地上铺着的布子，破破烂烂的，有的地方已经破了个大洞，布子的边缘也已经被磨白。

上面只摆放着清一色的骷髅小人样式的钥匙扣，它的头颅上，用彩色颜料画着精美的花纹。

约莫只有他两个指头并起来的大小，但材质，却不是廉价的塑料制品。

“喜欢吗？”

当他正细细的看着那小人时，一个粗哑的声音，在他对面响起。

他连忙抬头看去。

原来，对面还坐着摊主，不过这人却戴了顶大的宽沿帽，看不清他的长相。

“啊……还行吧，”

他看到摊主身上的衣服也一样破烂，心里不禁觉得他可怜。

于是，话题一转问道，“多钱一个？”

“五块。”

他在兜里翻翻，掏出一张十块递给摊主，“那我拿两个。”

但他没想到的是，摊主此时却摇了摇头，咧嘴一笑，“不行，你只能拿一个，两个你受不住的。”

听了这话，周旬只觉得好笑。

不过是两个钥匙扣，哪里谈得上受的住，受不住的？

于是，他不客气的开口问道：“你这东西卖不卖？”

说着，还摇摇手上的钱。

“卖！怎么不卖！”

摊主嘿嘿一笑，“十块一个！”

一面从他手上抢过钱，一面抓起个钥匙扣塞进他手里，又小声说道，“掰掰它的肋骨，可以许愿……”

他本是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男人的动作，但等他听了他说的话后，只剩了想笑的心情。

自己个大老爷们儿，为什么要像姑娘家家似的许愿？

而且就算许愿，他也去的是寺庙之类的地方，干什么要对钥匙扣许愿？

但他见摊主说的认真，也不好反驳，只摆摆手，代表他听见了。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如何，在他转身之后，他听到那摊主，包含着一丝诡异的低沉的笑声。

……

等第二日上班时，他刚放下公文包后，便急忙去交文案。

可谁知，还没等进去时，他便透过玻璃，看到黄行辉在经理办公室站了起来，顺手扣了外套的扣子。

而经理也一脸赞赏着拍拍他的肩膀，手中拿着方案专用的文件夹。

他就知道，分给黄行辉他们组的文案，已经快自己一步做好了。

而且看经理那个样子，他也知道，经理很满意。

他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离经理职位又远了一步，想到这儿时，他气的攥紧了拳头。

还没等他平复心情，经理室的门，便从里面打开。

他正与黄行辉打了个照面，两者不约而同的点点头，笑了一下。

不过，黄行辉的笑中多了一丝得意，而他的笑中，多了几分勉强的意味。

他舒张开手，无意间碰到口袋中的一个硬块。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买的钥匙扣，因为太过疲惫，忘了拿出来。

正当他有些略微愣神时，就听见经理喊他：“呆在门口干什么？进来交方案吧！”

呼。

当他看到经理翻看时，赞许的点头，以及看完后露出的笑脸，这才敢松一口气，悄悄的将手心上的汗蹭到裤子上。

“这才像话！”

经理将文件夹放到桌上，又习惯性的叩桌子，“但是……”

大事不妙。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牵扯到但是二字，就没什么好事。

“但是与b组的方案比起来，还是有点美中不足。”

“可……”他刚想开口争辩，便被经理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俩组的任务不一样，你的工作时间比他长，经验丰富一些，但……”经理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着急。

“你也知道，小黄他上面有点关系，所以只能委屈委屈你了，等我退休，我一定把我的位子给你！”

等你退休？

那恐怕还得等五到十年吧！

但这话，他怎么敢说出口，于是他只浑浑噩噩的道了谢。

回到位子上，将方案的邮件，发给糕点公司。

直到他再次碰到口袋中的钥匙扣，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他将钥匙扣捧到手上。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的。

他又把它对着太阳看了看，竟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随着他看的时间越长，昨日摊主所说的话，在他脑海中也越来越清晰，“掰掰它的肋骨，可以许愿……”

他本想现在就许愿。

但顾及到，公司的人实在是多，万一被谁看见了影响不好，于是硬生生将这念头，压在心底。

当晚待他到家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打开门，冲进屋内，不忘反手将门带上，

他靠在门上，狂热的盯着骷髅小人。

他用指甲，捏住骷髅小人的肋骨，不用费多大劲，便听到小小一声咔的声响。

他捏着那根肋骨，就像捏着跟救命的蛛丝一般，在心里默念着，自己想当经理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