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号盒子〈二〉我的名字

纸张铺在石头上,我们蹲在两边,一人压了一角,防止被风吹跑。

死亡后,我的身体就再也没有了感知。

不会饿,不会渴,不会疲惫,甚至连脚也不会麻。

看着那殷红的鬼画符,眼前出现了重影。

知道这是通往记忆场景的通行证后,也没有积极配合破解。

而是满脑子都在想,这下蹲坑,可以完整地打完一整把游戏了。

其实,我没破解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身边有一个认真负责且靠谱的。

他皱着眉,死盯着纸上的扭曲字体,手指在空中虚画了几下,张嘴就是:“芝麻开门……”

而由此作为开端,各种咒语,接二连三地开始往外蹦——

“我的心,unlock!巴拉拉能量!马卡巴卡!……”

这种震惊的反差程度,不亚于一个天天背着手走路的教导主任,看着你,面无表情地开始唱《恋爱循环》。

我死命掐自己大腿,控制笑意,可却忘了我已经是灵魂状态,而感受不到疼痛导致的。

结果就是,大笑出声后,那人撂挑子不干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下巴一抬,声音透着恼怒,“你来。”

没想到脾气还挺大,我鸭子步地往前挪了挪,开始仔细辨认纸上的内容。

几个字全部拥挤在一起,丑又扭曲,只能辨认笔画,再去猜那是什么字。

一横一竖带着小勾,一点两撇反文旁。

是个“救”字。

字体脱口,触电般地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已不在河坝。

……

石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破旧小木桌和一碗清汤寡水,飘着两块萝卜干的稀饭。

我往后退了两步,看全了桌前坐着的瘦小身体,听到高跟鞋由远至近的声音。

戴着廉价指甲片的手,拍向桌前女孩的后脑。

一瞬,我在恶心的咒骂中,同时感受到了钝麻的疼痛感。

我垂着头,愣愣地望着女孩头顶。

想起了我的名字。

我叫,谢图男。

谢图男……

“不想吃就滚出去。死人脸。”高静点燃手中的烟,扭着身体走向沙发。

将堆积的衣物,稍稍拨开,一屁股坐了下来。

谢图男抬起头,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望着她。

感受到目光,高静的表情变得扭曲,声音也跟着拔高,“看屁啊,滚出去,赔钱货。”

未熄灭的烟头飞来,弹到了谢图男的脸上。

灼热感让她瑟缩了一下·身体,慌忙垂下眸子,起身跑出了门。

身后是重复了几年的谩骂,千篇一律地责问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仿佛爸爸的抛妻和另娶,全部都是因为她的性别。

跑得太快,谢图男迎面撞上了高静最新的姘头,县里高中数学老师周铁。

一个因为丧妻,得来大笔保险的油腻男人。

他的脸永远泛着红色,身上无论四季不散的汗臭,让谢图男觉得异常厌恶。

她匆匆喊了声“周老师好”,不理会周铁咧着黄牙的笑,飞快地奔向了她的私密空间。

从爸爸离开后,家里只要出现男人,谢图男就一定会被赶出去,在街上游荡。

夏天还好,她走街串巷到处闲逛。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黄昏,可以归家吃饭。

那时候,妈妈对她很好,会哭泣,也会拥抱。

有干净的衣物,和可口的饭菜。

妈妈变成现在这样,是在一个冬天。

她照样被赶出来,在街上乱逛。

可因为天气实在寒冷,她忘记了妈妈的叮嘱,早早回了家。

凌乱的房间,奇怪的声音。

到现在,她都忘不了那个画面,忘不了妈妈看到她时的表情,忘不了呕吐物充斥鼻腔的感觉。

她逃也似的出了家门。

深夜再归来,妈妈穿着单衣坐在沙发上,只缓慢地抬头望了她一眼。

从此,妈妈不会再哭。

她指尖只剩下了香烟,嘴里只剩下了责骂。

而谢图男,也再没在日落之前回过家。

她找到了一处安静的空间,河边的一块深黑色的石头,那里安静重复,眼前只有河水。

可今天,谢图男站在不远处,却看到自己的那块石头被抢了。

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她,坐得格外端正。

谢图男在原地愣了半晌,实在不知,除了此处,还能去哪儿,踌躇着走上前。

对上一双灰眸瞬间红了脖颈,习惯性地用左手,将右手握成了不正常的青白色,声音结结巴巴,“石头能分我一半吗?”

少年脸上绽放了笑容,酒窝深陷,缓解了谢图男心里的局促。

他手一撑,让出了大半,望着谢图男坐下,眼神不再挪动,带着探究。

良久,“我叫季琼云。”

谢图男轻轻呼气,“我知道。”

谁会不知道他呢?

那个永远坐在第一排靠窗的男孩,每天为看他一眼,从门口经过的女孩,数不胜数。

白杨般挺拔的身姿,不知出现在多少女孩的梦里。

怀春的初中,且在这个弹丸之地,他就是发着光不染俗尘的王子。

空气安静良久后,谢图男这才想起,应该回应自己的名字。

仍有些结巴,甚至不敢扭头,“谢图男……”

目光消失了,眼前的河流中央,有鱼飞起落下。

她听到身侧的声音,“果真是你啊。”

和季琼云一样,谢图男也是学校的红人,但和对方完全不同的是,她的出名,是因为妈妈。

小镇太小,所有事情都在街巷中流窜,人们口耳相传添油加醋,可却无法辩驳。

因为那是事实,是谢图男亲眼看到过的事实。

河流带着时间,不断向前流淌。

远处山头的光芒,渐渐暗淡,身侧的温度消失,带着一阵小风,谢图男仰头看向逆光的少年。

他背起背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名字很好听。”

影子从眼前消失许久后,谢图男脸上的红,也没有消散。

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过是想要男孩的意思,何来的好听之说。

……

那天,谢图男待到很晚,才磨蹭着回了家。

残羹冷饭,黑暗中都是脏乱,她的生活依旧如此。

只是,唯一的不同是,自那之后,谢图男总是在河边遇到季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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