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推开门，一瞬间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

这是一间画室，隐藏在高中部教学楼走廊的尽头。

夕阳从敞开的窗户，涌入狭小的空间，给房间染上一层昏暗的黄色调。

微风吹入，白色的窗帘翻动着，浓郁的油墨香味扑面而来。

一个女孩坐在窗前，正在画架上作画。

披散的黑色长发，笔直地垂到腰间，看着有些刻板和过时。

校服的颜色，比普通校服更深一些，显得她皮肤格外白皙。

女孩正在画板上描画，神情专注而认真。听到声音，她停下画笔，惊讶地望向门口。

他没想到画室里还有人在，一时间愣住了。

现在是放学后，学校里空荡荡的，已经没什么人了。

更何况，这是美术社团的专属画室，他从来没在社团里见过她。

女孩望着他，似乎是被他犯傻的模样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风吹拂窗帘，拂起她的发尾，吹乱她额上的刘海儿。

他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揣测着她的年级，卖乖地喊了声“学姐好”。

抬起腿，他正要踏入室内，女孩却突然出声：“别动。”

他尴尬地顿住，疑惑地看着她。

女孩笑了笑，在画板上补了几笔，然后放下画笔，慢慢地转动画架，将画板展示在他面前。

“这是……”他惊讶地望着画板。

画上是一个男孩，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五官，黑白的阴影让面部轮廓更加深邃。

画中人，一只手推开房门，呆呆地立在门口，望向画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我？”

画上的人跟他太像了，连神态都一模一样，就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般。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可思议地望向她。

女孩看着他震惊的神情，笑了，扶着画板，道：“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阿染坐在自己的画架前，忍不住透过画板，偷偷地窥望女孩。

她看起来有些眼熟，也许他曾在哪里见过她，或许是在隔壁班，或许是在体育场。

记忆模糊而暧昧，答案呼之欲出，却总差着临门一脚。

……

那天之后，女孩经常独自出现在放学后的画室里，在昏黄的夕阳光线下，安静而专注地画画。

他原本对画画毫无兴趣，也许是出于好奇，他也开始勤快地跑起画室来。

“你有特异功能吗？”

当她再一次同步画下他正在做的动作时，他忍不住问道，“预知未来之类的？为什么你可以提前画出即将发生的事情？”

“你没听说过吗？”

她笑着，一边给画上的轮廓添色，“学校里的四大不解之谜。”

“那是什么？”

“教学楼前面的小花园、图书馆13层的标本室、操场北面生锈的铁门，最后一个，就是这间画室。”

“这些地方，都发生过许多古古怪怪的事情，很多人都见到过、听到过。久而久之，就成为四大不解之谜了。”

他撇撇嘴，不是很相信：“都是讹传吧？”

她笑着，视线越过画板看着他：“也许吧，不过，这间画室也许真的会发生神奇的事情哦。”

“比如说呢？”

他并不怎么相信，可是看着她狡黠的笑容，和笃信的模样，不知怎的，就变得半信半疑起来。

“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她问。

“那个虐猫实验？”他不确定地回答。

“把猫和毒药关进盒子里，猫可能死了，也可能还活着。不打开盒子，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所以，在打开盒子前，猫既活着，又死去。或者说，既没有活着，也没有死去。”

“这个画室就像是那个盒子，位于现实与虚拟的交界。在这里，现实和虚拟共存。在这里发生的事，既可以是虚拟，也可以是现实。”

“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不打开盒子，你永远不会知道结局。”

他听得懵懵懂懂，一脸迷糊地看着她。

“简单点儿说，不是预知未来，也不是特异能力，而是在这间画室里画出来的东西，可能会变为现实。”

她笑着说，眨眨眼，“你相信吗？”

他当然不相信。

不过他还是偷偷尝试着画了一个苹果。

他的绘画能力非常拙劣，费了老大的劲儿，画出的苹果歪歪扭扭，令人不忍目睹。

忽然，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真的出现在他眼前，和她的笑脸一起。

她笑嘻嘻地把苹果递到他手里。

“你骗人。”他控诉。

“是你画艺不精。”

她弯腰看画板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忍俊不禁，长发瀑布一般地倾泻下来，拂在他身上，“你要多多练习呀，画得这样差，怎么会成真呢？”

他无语反驳，恨恨地咬了苹果一口，总觉得自己被耍了。

也许她只是会一些速画的技能，而不是什么虚拟现实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你就是看我傻……”他控诉道。

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没有骗你。”

她扶着画板，笑着说，“并不是每一幅画都会成为现实，有些会，有些不会，就像摸彩票一样，要碰运气。”

“哪有这么随便的啊？”

他哀嚎，一脸质疑，“这里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真的有什么画成真过？”

“当然。”她笃定地回答。

“比如说？”

“比如说，你。”她认真地凝视着他。

“最开始，我只是想，如果下一刻，有人推门进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画了很多幅，画了男孩、女孩、青年、老人，最后，你推门进来了。你是我最满意的一幅作品。”她说。

他听得心里有些发毛：“你是说，我是你画出来的？”

她笑了笑，没说话，也没有反驳。

“你想象力真丰富。”他撇撇嘴，咬了一口苹果。

她眨眨眼，带着笑意，拿起画笔，又陷入画画的专注中。

他无聊地趴在画架上，探头瞥了一眼。

她正在画一个男孩。

画上的男孩，动作和他一模一样，也正懒散地伏在画架上，咬着一个红红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