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认识小姬的时候,她还是一位“公主”。
咦?
中国不是早就取消帝制了吗?怎么还会有公主?
别着急,且听我从头说起。
……
我在电视台工作,是一名综艺节目的编导。
从当场记开始,到给前辈编导当助理,再到自己也当上了编导,我都在同一个节目组里工作。
那是一档明星竞技类综艺节目,名字就不提了,反正你们掰着手指头也数得出来。
我们的节目因为形式新颖,从播出伊始,就大放异彩,收视率狂飙。
节目每年制作和播放一季,已经扎扎实实地播完了七季,最新的第八季也进入了尾声。
节目的经济效益,自不必说了,各种冠名和赞助打破了头,说我们一个组,养了半个电视台真的不夸张。
我们还跨界,去世界各地拍摄综艺大电影,专供在春节贺岁档里放映。
影片虽然在影评界恶评如潮,但是票房依旧一部高过一部,把专业电影人士气吐了血。
我最初给她当助理的那位女编导,在第三季时就升了总导演。
收视率和经济创收上,取得的斐然成绩,令我们组在台里拥有强大的话语权,总导演也被破格提拔,当上了副台长。
而我呢,我也在组里的几名年轻编导里,名列前茅。
工作能力方面,我就不自己吹了。
没点本事,我也不可能从第一季一直干到第八季,组里像我这样的元老,可谓凤毛鳞爪。
……
我说过自己的名字吗?
好像没有。
我叫田浩,当上编导以后,我已经从原来的“小田”或“浩子”“浩哥”变成了“田老师”。
电视台以外的人,甚至称我为“田导”。
我有个姓梁的同班同学,却从“小梁”变成了“梁总”。
当年我们俩是一起进的电视台,但是他发财心切,没干几年就辞职下海,开了家文化公司。
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倒爷掮客。
只是他倒买倒卖的“商品”,是模特艺人、演出展览和各种视频音频节目,从中赚取佣金。
他从两个月前就约我吃饭,说要介绍两个新朋友给我认识。
一再强调说,他们会对我的事业,有非常大的帮助。
我一直以“太忙”为借口拖延,
现在节目第八季的播出都要结束了,再不答应,也实在说不过去。
虽然我知道,他才没有那么好心,说不定还会挖个“坑”给我跳。
于是,在cbd的一间米其林星级日式餐厅里,我见到了小梁说的那两个朋友。
……
两个人都是似曾相识的半熟脸,经小梁介绍,我立刻想起了他们。
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那位姓刘,是一家一线视频网站的老总,曾经出席过电视台的台庆活动。
五十多岁不到六十的那位,是知名商人金霏,发迹于民营医院,完成原始积累后,开始炒作房地产。
这两年,又开始大手笔投资高新领域,第一个就入股了刘总的视频网站。
身为一个专业电视编导和业余吃瓜群众,我对金霏这个名字很有些印象,他的名声似乎不大好。
我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用手机搜索,查到了和金霏有关的负面新闻。
比如,他开的民营医院,发生过的系列医疗事故。
还有,开发房地产时的各种强取豪夺。
不过,那些新闻和报导,现在只剩下标题,点击时都显示“链接失效”,想必被他用钱摆平了。
站在包间外的两个黑衣保镖一定是他的。
一个又高又壮,像黄皮肤版本的巨石强森。
另一个虽然矮,且一脸横肉,但却也肩宽背厚,符合蒙古摔跤高手的体态特征。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句话在金霏的身上,得到了有力的反证。
酒过三巡,两位老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总想成为我们节目的战略合作伙伴——独家视频网站。
而金霏说,自己投资了一个纯天然化妆品,想拿下节目的独家冠名权。
我一听,就说事关重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编导,哪做得了这么大的主?
而且我还据实以告,第九季和第十季的合作商都确定了,合同已经签署,即便要更换,也是三年以后的事。
刘总打断我,说这些他们都知道。
其实今天请我吃饭另有目的,他们请我帮忙和副台长搭上线儿。
对!
就是那位原来当总导演的副台长。
我恍然大悟,一定是小梁告诉他们,副台长是我的老领导。
我当即拍起胸脯,向他们保证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向副台长汇报。
其实我这种“流氓假仗义”般的保证,一丁点儿用都没有。
每天去找副台长的人多了,我说是一回事,但她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梁突然说道:“我插个嘴,各位老板能不能换个思路?干吗非得在一棵老树上吊死?重新打造一款新节目行不行?”
我心下暗笑,知道他这个建议绝对出于私心。
老节目的利益分配,早成定局,坚硬封闭如同一个铁桶。
哪怕刘总和金霏他们的合作达成,小梁一个外人也难以插足。
“可以啊!”
刘总听了一拍大腿,说,“咱们就做个网综(网络综艺节目)吧,请小田老师,来当总策划和总导演!”
我忙摆手,说自己还年轻,还想在电视台里多锻炼和多学习几年呢!
同时,我也投其所好。
说台里的确在积极考虑节目的升级换代。
当年更红的《超级女生》和《快乐女生》,不是都见好就收了吗?
所以,做新节目的确是个好主意。
这样“总冠名”和“独家视频网站”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
我说的都是实话,台里确有做新节目的想法。
而且,哪个编导不想拥有一档完全属于自己的节目呢?
不过,在我的人生规划里,那是四十岁以后的事了。
“好!咱们就两条腿走路。”
金霏端起了酒杯,“小田老师多费心,一方面帮忙公关台长,一方面想想新节目的事。”
他还表示,不想只做纯粹的网络节目,毕竟目前还是综艺的受众面和影响力更大。
“不必考虑钱,钱完全不是问题!”他再次声明,当真财大气粗、舍我其谁。
饭后,金霏请小梁代替他,陪我去“耍”。
而自己和刘总约了人,要去西山打桥牌。
“小梁知道去哪儿。”
他冲着小梁和我,调皮地挤了挤眼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我全都安排好了,今天你们小哥俩,一定要玩尽兴!”
……
小梁带我去了一家名冠京城的夜·总会。
他说这个“场子”其实是金霏开的,是北京最“安全”的地方。
又大又豪华的一间包房,已经开好,莺莺燕燕地坐了一排陪酒的“小姐姐”。
我虽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也看花了眼。
房间里有两组大沙发。
分别配有一张几乎像单人床那么大的茶几。
小梁把他那桌的“小姐姐”们支到我这桌,然后拉起我来,坐到了他那边。
“浩子,你听我的!”
他说,“别给老刘和老金联系台长,咱们就做个全新的节目出来!你当导演,我当制片,让老金他们赞助。”
“我也是这么想的,让他们当新节目的冠名和独家网站!”
这时,一名服务员,分别给两张茶几送来超大的果盘。
她穿着米色的工作服,款式明显是模仿飞机上的空姐的制服,还有肩章和臂章呢。
只是更短、更紧、更凸显出婀娜的线条。
但是即便如此,也比那些“小姐姐”们穿的裙子保守多了。
她的脸上,戴着白色羽毛做的面具。
只有鼻尖以下露在外面,肤色白腻、光滑晶莹。
樱桃小口、唇红齿白,在左侧嘴角的酒窝位置上,有一颗芝麻粒大的美人痣,很是醒目。
她摆好果盘后,就斜坐在我们这张茶几边的地毯上,给我们倒酒。
我收回视线,思忖着对小梁说:“新节目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来的,现在节目太多,想做出新意太难了……另外,我还有一个顾虑。”
“你说!”
“嗯……我怀疑老金干这个,目的是不是想洗钱啊?我知道他可不太干净。”
“你想多了。”
小梁不以为然地说,“管他洗什么呢,不给钱就不干!可是干好了,咱俩很快就财务自由了!”
“可……如果节目都制作一半了,或者都播出了,他的臭底突然又被人扒出来怎么办?”
“哎呀!”
他使劲拍着我的大腿说,“你怎么还这么理想主义?你不说,我不说,他自己不说,谁知道这个冠名商是老金投资的?”
“他从进入投资圈,就已经洗白了,还等现在?再说,伟大领袖马克思都说过,资本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鲜血和肮脏的东西。”
桌旁的那名服务员,正翘着纤长的手指,给我们剥妃子笑荔枝。
这时,她突然抬起头来,问他:“梁总,您和这位老板,说的是我们金总吗?”
声音非常好听。
小梁立刻警觉起来,问她:“咦?你认识我?”
“您和金总来过一次,我记得您,当然,您不会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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