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这个小e大大方方地说，“但是严格地讲，出于互相尊重，你不应该叫我外星人，因为‘人’是你们这种地球智慧生物专用的名字。”
“敢情这个小e也挺啰嗦。”毕程在心里说。
“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小e隔着桌子，向毕程伸过来两只手。
毕程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
就在四只手握住的一瞬间，四周的景物全变了。
小e还在，桌椅还在，可是他们身处的房间，却变成了一个空旷宽广的地方。
毕程立刻站起来，他认出这里是使命号航空母舰！
他和小e正坐在飞行甲板上，而它也飘浮在大洋之上，一如往昔。
“我们在哪里？这是幻觉吗？”毕程一边问，一边蹲下了身，摸了摸坚硬的甲板。
“咱们在你的脑海里，我的样子和我的声音也来自于你的记忆，我只是选择了最容易被你接受的形态，来和你聊聊。”
“那你从哪里来？”毕程多少有些失望。
“我当然从另一个世界来。”
“外星球吗？”
“我们的世界，由很多大大小小的星球组成，‘世界’这个词在我们的概念里，没有距离上的意义。我们这些不同星球上的智慧生物，有着类似的价值观和宇宙观，怎么说呢，用你们的语言描述的话，我们是一个联盟——星球联盟。”
“是你们救了我？”
“对，我们发现地球被攻击后就来了，在你的那艘船就要把你压碎的时候，我们得到了联盟的同意决定介入，用我们的方式，把你保护起来了。
“因为身处海底，我们先让你进入到了沉睡状态，没想到，你的同胞不但没有让你复原的能力，还差一点把一切都搞砸了。所以联盟决定从零开始教你们，正好你的大脑可以作为量子信息传输的媒介。”
“那我真应该感谢你们才是！不但代表我自己，也代表全人类。”
“不用谢！我今天不是来听感谢的，我是来找你，谈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小e说着走到船舷旁坐下，两条腿垂在外面晃着。
她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甲板，招呼毕程坐到她的身边。
“你好像没有注意到我刚才说的话里的一个词。”
外星小e说。
毕程马上开始回忆小e的话，很快想了起来，问：“你是说‘攻击’吗？你说地球被小行星攻击？”
“对！”小e点了点头。
“你是说，小行星是一种武器吗？”毕程非常吃惊。
小e又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
“在宇宙文明史上，有一个黑暗阶段，在那个时代，每一个进化出高级智慧的文明都人人自危，害怕被其他星球上的文明消灭。这种恐惧最后登峰造极，演化出了一个恐怖的攻击性防御模式。”
“不只一个文明，向宇宙中释放出无数的攻击武器，自动寻找出现文明的星球大战然后将它摧毁，这种武器，往往都被装扮成普通的小行星外形，掩人耳目。
“当然，遇到更高级的文明，这种武器往往会被识破并被拦截。但是在亿万年间，它们仍然成功制造了无数的悲剧。”
“终于有一天，从几个被摧毁的星球上的难民开始，以前各自为敌的文明，终于开始接触和联合起来，宇宙文明史，由此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星球联盟的成员认识到，如此下去，大家都将被彼此消灭，对谁都没有益处。所以大家就团结起来，开始消灭还在宇宙中横冲直撞的那些仿小行星武器。”
“但是因为总量太多，还是有漏网之鱼，比如十五年前，攻击地球的那颗……”
“说到底，原来欧洲是被外星人毁的！”毕程有些愤愤然地说。
“具体那是哪个星球发射的，我们仍然在查，星球联盟法规定，攻击者必须给受害者一千倍以上的赔偿。”
“但是亿万年已经过去了，那个文明或者已经被新的文明替换掉，或者已经进化到了和平时代。”
“而且，虽然那颗小行星武器是外星生物发射的，但挽救地球的也是我们啊！”
“这话怎么说？”
“您以为它为什么爆炸成了两块？如果完整地击中地球，地球早就完蛋了！只是因为太阳系位于银河的边缘，在整个宇宙的尺度上也属于边疆和角落，所以我们发现得太晚，只能把它炸成两块。”
“没想到它还有b计划，又自我分裂成无数的碎块，到处肆虐和放火说到底，我们也是有救灾不力的责任的，所以决定给你们一定的补偿。”
“你是说科学……你们可真是讲理的外星生物。”
“对！我们让你们的科学进步速度，至少快快了一百倍。”
“我的天！还能更快吗？”
“对不起，不能再快了，再快就会引起地球人类的恐慌，和宗教的重新崛起，这也是我们要求保密的原因。”
“这其实是为了你们好，除了有相当高科学素养的人类，普通人很难不把我们当成神，那是无助于你们的进步的。”
“我全明白了，非常感谢！刚才你说有重要的事要说，就是这些吗？”
“不是，我想跟你谈谈，让地球加入星球联盟的可能。”
“真的吗？地球有这个资格吗？和你们比起来，地球如此落后。”
“衡量一颗星球，能否加入联盟的条件，并不是它落后与否……我下面说的话，可能有点伤感情，我先向您道歉。”
“没关系，你说吧！”
“地球上的人类，是宇宙智慧生物里的一个异类，其他生物，哪怕处在黑暗时期的都不像人类这么……难以理解。”
外星小e说。
“你指的是哪方面？”毕程问。
“很多方面，呵呵！比如你们一边创造着在全宇宙的范围里都无比灿烂的文化，创造着那些叹为观止的文学、美术、音乐，一边又去毁掉它。
“你们可以发动一场战，去毁掉自己创造的文化，也可以发动一场政治运动去，更轻易地毁掉它！毁掉它的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也可能是自己以前的学生。”
“多少前人的心血，都可以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毁于一旦，这作何解释呢？”
“这个……”毕程张嘴结舌。
“还有，你们的那些战争，在我们看来就更理解不了，如果是抵抗外来侵略者是说得通的。自己跟自己打有什么意思呢？”
“十月孕育怀胎的婴儿，一秒钟就可以被战火夺去生命，请问你们在争夺什么呢？一共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一共才这么短的生命，打赢了一场或几场战争，又能怎么样呢？”
“噢！对了！”
小e的话，给了毕程一些灵感，“地球可不是‘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可能就是因为地球太大了，所以种族太多，所以……”
“哈哈哈哈哈哈！”
小e笑起来，打断了毕程的话，“你以为地球很大吗？哈哈，地球的表面积，还不到我们联盟里有些星球的一小块陆地大呢！包括全部海洋在内！哈哈哈哈。”
“好吧，我井底之蛙了。”毕程灰心丧气地说。
“不过，人类里总是会出现一些远远超越同类的人，比如阁下。”
小e说到这里拍了拍毕程的腿，像是安慰他。
“本来，人类因为我说的那些劣根性，被划到了最原始和野蛮的种族里，根本不会考虑吸收进联盟。却因为有您这种‘另类’的存在，让联盟深受感动，想给你们一个……嗯，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联盟观察员的资格。”
“那还不错！都需要我们做什么？”毕程又来了精神。
“当然，这事您一个人说了不算，需要全人类来表决。现在人类科学昌明，也到了可以公布真相的时候了。”
“这需要我去游说吧？我非常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而且我相信，我也有足够的说服力。”
“谢谢，这正是我来找您的原因，您是不二之选！”
“能不能告诉我，加入联盟的好处呢？”
“哪能只有好处？也有责任啊我的叔！简单地说，联盟成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最大的好处。”
“不错！天灾**都管吗？”
“小行星撞击管、六级以上地震管、洪灾管、火山爆发管……核难不管，那纯粹活该！自相残杀更不管，那是主动退出联盟！”
毕程听得头皮发麻，岔开话题问：“那责任呢？”
“这件事咱们回去就干。我当然也不是生物体，我只是个智能程序罢了。我来协助您，你们开着这艘战舰，把银河里所有漏网的小行星武器全消灭掉，说不定也能拯救别的星球上的生物呢！然后地球就因此自动拥有联盟观察员资格了，最后——”
“怎么样？”
“最后，您代表地球人类，我们负责领航，咱们一起去联盟报到！”
“奇怪，这么好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求保密？”
……
刚才，在杨思涛和于晶看来，毕程在问完这句话后，突然目光迷离、恍惚了一下。
前后不超过两秒钟，接着他就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盯着他们问：“我离开了多长时间？”
在得到“您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的答案后，他像是没有心思继续谈话，独自去外面的走廊里散步了。
他长时间地站在舷窗前，
面对着苍穹和璀璨的银河，两行热泪，终于流淌下来。
这个为全人类多次出生入死的男人，终于激动得不能自已。
……
csu001太空航母，返回近地轨道时，各国政府首脑，早已乘坐各自的飞行器等候在此。
在听到阿尔戈斯小行星，已经被彻底粉碎的消息后，欢呼声响彻了太空航母。
接着，在航母的命名仪式上，没有任何悬念的，由毕程提出提议，csu001舰，被正式命名为“新使命号”。
而毕程也不推辞，担任了新使命号的第一任正式舰长，欢呼声再次响起。
最后，毕程对政府首脑们说：“尊敬的先生和女士们，我要宣布—噢不！我要和大家探论一件事，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未来，关系到全人类的未来，关系到地球的未来！”
……
三年以后，还是在近地轨道上，停泊着一大一小两艘太空航母。
大的那艘是新使命号。
它已经把银河里所有漏网的小行星武器全消灭了，完成了外星小e布置的任务。
另一艘太空航母，是新建的凯旋号，它比新使命号小一多半。
不同于新使命号是进攻型航母，凯旋号是防御型的。
它将常年驻守在地球和卫星月球之间，保护地月系的安全。
此时，以中国为主导的地球宇宙军，已经正式建军，于晶被任命为第一任司令。
远处的天际线上，人类的第一个太空城，也已建好了巨大无比的框架。
今天是新使命号启程的日子，它将向星球联盟开始远航。
送别的人群，都聚集在凯旋号上的一侧舷窗旁。
三年多前，在长兴岛新军港，迎接毕程凯旋的人，大多都来了，另外还多了一些人，主要是孩子。
比如，伊莎贝拉抱着不到两岁的儿子。
比如，毕程的妻子，抱着他们三岁的女儿。
而他们的儿子毕创站在一旁，他已经考上了大连舰艇学院，决心子承父业。
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喜笑颜开的，看不出有太多的离别愁绪。
这都是因为外星小e告诉毕程，到了星球联盟后，作为对新成员的欢迎，新使命号会被用联盟最新科技改装一新。
到那时，新使命号将成为一架彻底超越地球时代的新航天器，时间和空间在它面前，会有全新的意义。
等它返航时，只要舰长毕程愿意，他可以让地球上的人，以为他们刚离开一个月而已。
……
毕程再次向全世界发布临别赠言：
“全世界的每个人，你们好！我是地球宇宙军新使命号，太空航母的舰长毕程，也是中国海军原使命号航空母舰的舰长。我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和大家第二次告别，也没有想到使命号，还可以在新使命号上重生。”
“十几年前，我在本以为永别的那次告别时，向你们每个人发出过呼吁。感谢你们让我的梦想成真，人类终于团结起来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过战争。”
“人类突飞猛进地成长和发展，我们用实际行动向全宇宙证明，我们是一个有希望的种族。”
“虽然曾经走过太多弯路，但是作为最懂爱的种族，我们应该、也必须在宇宙最伟大智能生物的队伍里拥有一席之地！”
“虽然我们距离那个目标还有很长、很艰难的路要走。”
“这次远航，我毕程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希望，请你们期待我和新使命号的将士们再一次凯旋！那时候，我会给你们、给地球带来新朋友！”
“最后，我再次祝福大家，祝福每一个孩子，祝福每一位老人。祝福地球，祝福地球上的所有生灵！祝福银河系，祝福全宇宙！”
最后，随着毕程舰长一声令下，新使命号太空航母的二十五台聚变发动机一起点火，战舰尾部的三排喷射口，瞬间点亮。
耀眼的蓝色光芒闪烁之后，航母在送别人群的眼前消失。
只成为远方的一个光点，融化在茫茫星海中。
人类，这个生存在于银河边缘，猎户座旋臂上的一颗小小行星上的种族。
它历经了几十万年的沧桑，才从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进入到农业时代。
又用了数千年，进入工业时代。然后又用了几百年，才进入到信息时代。
现在，人类终于进入到了伟大的宇宙时代，来！一起奋斗吧！
在自身的努力，和其他和平文明的帮助之下，人类必将在这个时代，拥有最可歌可泣的未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