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决跑出小街，来到大路。

这条车辆往来的大路上，有座跨路桥，桥下的路，需要下几十级阶梯才能到达。

在这种阶梯上跳跃，很容易栽倒，顾政海估计不敢尝试。

邱决冲下阶梯，往跨路桥下方跑去。

下去后扭头再看，顾政海果然没追上来。

桥下是条宽阔的非机动车道，有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在对踢足球玩耍。

邱决跑过他们身边，来到桥面下的另一侧。

头顶上，突然黑影掠过，顾政海竟然从七八米高的桥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前方。

看来这“反弹鞋”，不但起跳的力量强，落地的缓冲也很好。

顾政海转过身来，透着蔑视的眼光扫向邱决，“说过了，你跑不了的。”

原本残疾的顾政海，穿上“反弹鞋”后变得如此强大，让邱决一时难以接受。

他想到了一个计划，故意当着顾政海的面，把徽章调低，转身往桥下两个少年处跑去。

看出他意图的顾政海，对少年大喊“快跑”，两少年只是愣在那里。

顾政海抢在邱决前面，跳到一名少年身边，把人抱起后跳开。

但邱决的目标，并不是少年，而是他们在踢的足球。

他飞起一脚，把球踢出去，正中刚落地的顾政海的小腿部位。

顾政海被踢倒地，少年也摔在一旁。

邱决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他抓住机会扑上去，压住顾政海。

徽章刻度已经调到最低，只要坚持十来秒，顾政海就会死在这里。

当然，也包括旁边的两个孩子。

顾政海也意识到这一点，用力挣扎。

他把左脚蹬在邱决胸口，脚跟用力。

反弹鞋发动，邱决被蹬飞出去好几米，顾政海也向后滑出去。

邱决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

虽然计划没成功，但他也有收获。

刚才他抓住胸口的反弹鞋不放，被蹬飞的同时，把鞋子也扒了下来。

他脱掉自己左脚的鞋，把反弹鞋穿上。

脚跟用力蹬了一下，身体窜起了两米多高。

落地后，看到满身尘土的顾政海，还在护着两个吓傻的孩子。

邱决笑了，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一场公平的较量了。”

……

反弹鞋落入了邱决手里时，顾政海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但他还是先把两个孩子，夹在腋下，放到路面监控可见的地方，再自己一个人逃窜。

回头看了一眼，邱决没再为难孩子，朝自己追来。

顾政海的左脚残疾又失去鞋子，只能用右腿单腿跳的方式前进。

而双脚都能踏地的邱决，利用反弹鞋，可以方便地跨出很大的步伐，只是还未熟练，一时没追上。

路面上的行人，目击了两人的追逐。

有人拿出手机拍摄，有人惊呼：“哇！跳高运动员比赛跑步吗？”

宁小溪告诫过顾政海，使用反弹鞋时，不要太引人注目，但此时已顾不上许多。

随着时间推移，邱决适应了鞋子后，一定会追上自己，无法和他拉开距离，就是死路一条。

前方高高的楼层后面，显露出一片灰色的低矮民居，那是泰平里的街巷。

顾政海看到了一丝得救的希望。

顾政海几个起落后，进入泰平里。

邱决很快追上，两人距离已接近十米。

如果是外面的大路上，顾政海毫无胜算。

但这里是泰平里，是他每天工作生活的地方，他熟悉这边街道上的一草一木。

几次跳跃后，抵达前方一个巷口。

开出租的张师傅，每次回家吃饭，都会把车停在巷子拐角后面，而且屡教不改。

顾政海加大力度，跳到超出巷口的位置，落地调整方向，顺利从车身一侧通过。

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响，不知情的邱决，没能幸免，跨到巷口时被车身阻挡，只得重新调整身位。

两人的距离，拉开到十米之外。

下一个路口时，不见了邱决的身影，顾政海以为甩掉了他，体力消耗巨大的他，停下喘息。

突然，心脏的重压感，发出警告，邱决就蹲在头顶一侧的墙头，无声地看着他。

顾政海咬牙，往前逃窜。

不远处，就是赵阿婆家的铺子，虽然从这里看不见，但顾政海曾经帮她在侧墙边，堆积过木箱。

顾政海算准位置，一跃而上，跳到那堆一人多高的木箱上，脚一蹬后再跳下。

木箱倒塌，杂物散落后方路面。

大步跨越过来的邱决，避无可避，踩在空酒瓶上摔倒。

两人的距离，拉开到了二十多米。

顾政海松了一口气。

前方路口，挡着两块障碍护栏。

顾政海很清楚这条路的状况。

他推倒栅栏，单腿屈膝，全力往前，跳跃了十多米。

落脚在路中间的井盖上，再用力一跳，到了路的尽头。

多次被妨碍的邱决在心中咒骂，这条街仿佛在跟自己过不去。

前方路口，看到了顾政海的身影，他没注意地上的护栏，跳起来在空中跨出一步。

落地时，才感觉不对。

脚一下子陷入地面，这是刚铺过沥青的路面。

费了好大劲，才把脚拔出来，跳到前方没有沥青的井盖上，蹭干净鞋底。

邱决跳出沥青小路时，顾政海已不知去向。

反弹鞋上的一个小灯，不知为何发出闪闪红光。

跳跃几次后，鞋子的弹跳力，变得越来越弱，后来干脆失去效用。

看来是能源耗尽了。

这并不是件好事，邱决却高兴起来。

两只鞋的能耗应该差不多，一只耗尽的话，另一只也一样。

顾政海的腿有残疾，无法跑远，这事对他更有利。

他加快脚步，在在几条街巷间跑动。

很快，在楼宇间的一条小道上，发现正拖着一条腿，艰难移动的顾政海。

邱决小跑追上去，跟在顾政海身后，笑着说：“哟！好巧，你也没电了吗？”

顾政海发现鞋子闪灯时，才想起宁小溪说过的话。

反弹鞋的能量，大概只够连续使用半小时，现在已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想加快脚步逃走，但被残疾的腿拖累，最终还是被邱决追上。

身处徽章的起效范围内，他近一步失去体力，很快倒在路上。

白色的路面上，泛着同样苍白的阳光，工作日的午后，不见一个行人。

邱决带着胜利的喜悦，蹲在顾政海身边，对他说道：“这次没人来救你了，我会在这里，看着你死去的。”

顾政海瞪着眼睛，似乎很不甘心，但身体还是松弛下来，最终倒在地上不动了。

时间过了半分钟，按理说，人就算没死，心脏也已停跳，邱决把徽章恢复到正常刻度。

为了保险起见，他伸手去试探顾政海的心跳。

没料到，顾政海的身体突然挺起，伸手抓住邱决背后的衣服就往上翻。

眼前被兜在头上的衣服遮住，变得一片漆黑。

邱决意识到，顾政海在装死，还想扒下他的衣服夺走徽章。

他当即反抗，奋力推对方。

一番纠缠后，邱决胡乱挥出的拳头，把顾政海打倒。

他站起来把衣服拉回去，面前又恢复了光亮。

邱决踢了地上的顾政海一脚，发泄怒气，嘲笑说：“可惜，差点就偷袭成功了。说！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的心跳还没停？”

顾政海笑着看他，没有回答。

邱决发现，顾政海的两个手腕背面，分别扎着一枚图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搞什么？”

“是穴位。”

顾政海这次开了口，“按压或者针刺内关穴，可以调整心率。人中穴也可以。”

他指了指上唇，“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后来去查了资料。摔倒后，我用图钉代替银针，刺入穴位，就是为了多撑一会儿。”

“哼，差点被你算计。可惜残废毕竟是残废，怎么跟健全人斗？”

邱决把顾政海手腕上，沾血的图钉，拔下扔掉后，再次调节徽章到0刻度，“这一次，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面对即将到来的终局，顾政海神色平静，抬起头问邱决，“夺走他人生命时，你一点都没有负罪感吗？”

邱决有点想笑，这个人，临死还在问这种问题：“没有。呵呵，为什么要负罪？可以亲手掌控他人的生死，甚至有点兴奋。”

“好吧。”

顾政海点了一下头，“那你确实不值得怜悯。”

话音刚落，邱决的胸口，感到剧大的压迫感。

他意识到，这是徽章起效的原因。

但为什么自己会中招？

他伸手想调整徽章到正常刻度，但顾政海突然站起来，双手紧紧握住他两条手臂。

“是不是觉得奇怪？”

顾政海说，“因为把你头罩住的时候，我用另一枚图钉，从你的衣服内侧，插入了徽章背面的孔内开关，现在，徽章只对佩戴者起效。”

邱决还想要挣脱。

然而，随着心跳越来越弱，他的力气开始使不上来。

他的膝盖发软，跪在了地上。

死死握住他手腕的顾政海，看上去如此高大。

他在此刻，想到了求饶，但嘴里发不出声音，直到他呼出最后一口气。

顾政海松了手。

邱决失去生命的躯体，倒在脚下。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似乎对自己的结局，感到难以置信。

顾政海无声地看了会儿，退开几步，想着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事情太多，一下子难以面对。

这时，楼上一扇窗户打开，一个黑色大袋子落下。

那个不守规矩的大妈，又乱抛垃圾了。

袋子砸在邱决身上后破裂。

烟头烟灰、食物残渣、纸巾等垃圾，在他的尸体上铺开。

但是看上去，完全没有违和感，好像他们本就是同类一样。

顾政海有了答案。

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清理面前这一大堆垃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