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苏蜃呢喃道，“除了小蕊，一个都没活。但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她也肯定活不成。”

“尤其是若雯，就那样惨死在我眼前，我却无能为力。”

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不对啊，为什么我也会死？”

“可能是出错了吧！”

老者平静地说，“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说，我分析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蜃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一切都跟执法者的调查结果吻合，除了你的死亡。”

老者沉吟道，“罗将白楼改造成了禁忌之地，擅入者会被机关杀害。看似合理，实则很不合理。”

“因为罗死后，执法者不止一次进去过，为什么他们没有遇到这种事？＂

“机关重启了？”苏蜃愕然道。

“有可能。”

老者点头，“你们碰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

苏蜃突然想到一个疏漏，难以置信地说，“难道是他？”

“谁？”老者追问。

苏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每次回到过去，现有的记忆是否会抹掉？”

“应该不会。”

老者为他讲解道，“因为你并没有真的回到过去，你只是回到了过去的记忆中，原则上不会抵消现有记忆。”

“不过，这种事说不准，就像做梦，潜意识压制着表意识，在梦中思维根本不受控制。但你可以试试，说不定能行。”

“好，那就麻烦您再次重启。”

苏蜃决绝地说，“这一次，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依然是昏暗的白楼，依然是罗杀害妻女的卧室。

苏蜃饶有兴趣地说：“执法者都辟谣了，他妻子是清白的。我认为，这其中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反正咱们也没事干，不如就调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罗性情大变。”

“我同意。”

沈旭耸了耸肩，“不过，我得先去上个厕所。”

说完，他就跑了。

接下来，应该是苏蕊发现桌子上刻着一排字，然后发出惊疑之声。

不过，苏蜃记得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根本不等到她开口，直接尾随沈旭跑了出去。

如果有人重启了白楼的机关，那就只能是不在视线内的沈旭。

沈旭的速度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苏蜃看到他钻进了一个装有衣服、鞋子和名贵领带、皮包的房间。

于是，在门口等待，半天也没动静，便悄声溜了进去，却没有看到人。

他左顾右盼，终于发现这个房间有两个门，沈旭一定从另一个门离开了。

这让苏蜃大为震惊。

沈旭是跟他一起来的，但怎么看，都像是对这里极其了解。

从那个门出来，依然是一条走廊。

墙上挂着一些油画，隐约可以看到，是一些人在船上打捞着什么，继而发生了争斗。

老者从讲过搜救队的事，看来应该与此有关。

往里走，尽头的画框上没有画，而是写了一些字：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劝君莫把欺心使，湛湛青天不可欺。

又是冯梦龙的句子，出自《醒世恒言》。

就在苏蜃不明其意的时候，前方闪过一道人影。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沈旭，于是不顾一切冲了上去。

这次，他的速度比较快，把沈旭堵了个正着：“站住！”

沈旭一愣，下意识地把左手背到身后，僵硬地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手里拿着什么？”苏蜃冷声问道。

沈旭拿出了藏着的东西，是一个破旧的本子，封皮上镶嵌着一个金属徽章。

他将这东西递给苏蜃，做贼心虚般地解释道：“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捡的。”

“搜救队的笔记？”

苏蜃惊讶道，“难道罗搜救队的？”

随后，他将笔记翻开，阅览里面的内容。

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色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传来了沈旭的叹息：“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呢？”

听到这句话时，苏蜃的内心，升起了巨大的恐惧。

但他没有机会做出任何回应，只觉得后脑一震，黑暗便吞噬了一切。

再次醒来，他还在白楼里。

他揉着酸痛的后脑，在昏暗的环境中摸索前行。

白楼虽然只有三层，内部却出奇的繁琐，就像一个座迷宫，绕来绕去也不知道在哪里。

不过，他到达一楼大厅的时候，听到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出于谨慎，他本能地躲在了黑暗里。

是沈旭，他一身尘埃，灰头土脸，怀里抱着一个东西，慌慌张张地往门口跑。

苏蜃看准时机，飞奔着扑了过去，将沈旭扑倒在地。

沈旭是背对着他，不知道身后是谁，于是掏出一个匕首，胡乱地挥砍。

苏蜃受了些伤，为了制伏沈旭，他拿起对方摔落时扔出的东西，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仅一击，沈旭就不动了。

苏蜃强行镇定，伸手探了下对方的鼻息，不免大吃一惊，人已经没气了。

这时，他也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古朴的金属箱子，非常沉重。

他晃悠着站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他的目光在死者身上划过时，发现沈旭的衣服非常奇怪，既陌生又眼熟。

他深吸口气，将尸体翻了过来。

然后，他就被吓得剧烈后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具尸体，根本不是沈旭，而是他自己。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侧方响起：“过去已被定格，活着或者死亡，都不能弥补曾经犯过的罪。轮回从来不是结束，而是惩罚的起点。”

苏蜃愕然抬头，手持DV机的徐若雯，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

她浑身浴血，身上扎着很多铁刺，就这样，以万箭穿心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犹如地狱中的索命厉鬼。

下一刻，她拔出了一根铁刺，那东西足有半米长，拇指粗细，看起来特别尖利。

“噗”的一声，铁刺没入了他的身体，一根接着一根。

倒下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镜子，斑驳的镜面映出了熟悉的面孔——沈旭。

原来是这样，他全都想起来了。

……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沈旭在简陋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一位客户。

那人是男性，看起来不到三十岁，衣着和长相都很普通，丢到人堆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坐下后，开口就是一句惊雷：“杀人案你接不接？”

沈旭靠在椅背上，悠然地点燃一支烟，然后微笑着说：“那是执法者的活儿，我就不去抢饭碗了。”

“执法者已经定案了。”那人激动地说，“可是我知道，他是不可能自杀的。”

这句话，引起了沈旭的警觉。

因为他干的是私人侦查工作，所以，对社会上发生的大事小情，多少知道一些，于是试探地问：“碧玉花园的杀人案？”

“没错。”那人道，“死的是我姐姐。”

“这我就不明白了。”

沈旭咧嘴笑道，“你姐夫杀了你姐姐，怎么看都是夫妻矛盾引发的悲剧，属于激情杀人，冷静过后以死谢罪，合情合理，怎么就不可能了？”

那人犹豫片刻，凑近了些说：“他很惜命，甚至有被害妄想症。有一次我去做客，偶然发现他在家里装了很多机械装置，可以遥控触发，招招致命，有如此强烈的防备意识，他怎么可能自杀？”

“你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旭听出了他话中的漏洞，语气渐冷，“不论是不是自杀，他都已经死了。而且执法者详细调查过，你姐姐确实被他所杀。你怀疑有人杀了你姐夫，让我找出凶手替他报仇吗？”

“他有一箱子宝物。”

那人终于说实话了，“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反正非常值钱。他设下重重机关，就是为了防止别人凯觎此物。你要是能把这东西找出来，里面的财宝咱俩一人一半。”

沈旭来了兴趣，但没有表现出来，仍然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你就不能自己找吗？”

“我不敢进去。”

那人坦然道，“一直以来，我都是罗主要防备的人，他对我的习性了如指掌，肯定为我量身定做许多杀器，我要是进去，肯定没法活着出来。”

“你就不怕我私吞吗？”沈旭以玩笑的口吻，说出了一句实话。

“你打不开。”

那人毫不介意，“宝箱需要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只有我知道钥匙在哪里。所以，我依赖你拿到宝箱，你则需要我打开宝箱，我们必须合作。”

“成交。”沈旭与他握了握手。

接到委托以后，沈旭以试试看的心态，潜入了白楼，找到了一本搜救队笔记。

他这才知道，宝箱是真正存在的。

许多年前，有一批渔民出海打鱼，遇到了风浪，全员失踪了。

他们在遭遇暴风骤雨的时候，向外发送了一条求救信号。

搜救队接到以后，出海去寻找那些人。

但是，他们没有找到一个活人，却意外地捞出一个古朴的宝箱，上面还拴着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

为了防止有人心怀不轨，当时的队长，把钥匙和宝箱分开存放，他保管钥匙，宝箱则交给队员。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贪婪会让人疯狂。

队员们争夺宝箱互相杀戮，最终全都死在了海上。

只有一个人逃了出去，宝箱和钥匙，都落在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