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乐作凶狠状,拍桌子一问道,“你都干了些什么?自己心里头没点数吗?”
裴音希一个哆嗦,什么都给招了。
裴音希交代,她跟冷薰一直都不对付。
5月18日那晚,因为她在饭桌上说了冷蕾矫情,而被实力护妻的白昊回慰后,心里一直不舒服。
就借口上厕所,来到宴会厅的上菜地。
她跟服务员说,那个夫妻肺片,她自己端过去就行了。
接着,她将自己平日用来减肥的泻药果导片,压碎了给拌进去。
崔明杰不吃动物内脏,她只要拦着弓少许别吃就没问题了。
至于冷薰和白昊,谁吃了拉肚子都无所谓。
她就是要狠狠报复一下这两个贱人。
结果,事情出乎意料。
冷薰说,是身体原因不吃凉东西,白昊嫌里头有香菜,连筷子都不提。
崔明杰不吃动物内脏,就笑着说了句:“那咱们这盘菜,就点的可惜了。”
一听领导这话,弓少许的狗腿劲儿,又按捺不住了。
一面说着不可惜不可惜,领导点的怎么可能可惜呢?
一面端着盘子,将那夫妻肺片刨得见了底儿。
一旁的裴音希,拉都拉不住。
盯着讯问室监控的顾思,侧头跟周蟠说:“她这话要是真的,那弓少许说,自己在赌场因为上厕所而离开的事,也就解释得通了。”
“顾思,凶手是谁,你心里是不是有数了?”
“有大致方向,但没完全确定,缺乏决定性的证据和作案动机,主要是动机。”
顾思打抽屉里,拿出那日冷薰来做笔录时,不小心落下的皮卡丘杯子,顺手旋开。
发现那其实是两个杯子组合在一起的,上面一个下面一个。
顾思眼球向右下方斜了斜:“抽个空,我得把这杯子还给冷薰。”
提到冷薰,周蟠猛一拍大腿:“那天我被白昊堵住,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跟个英雄一样从天而降,乐死我了。”
“那天一下班,你就被白昊跟踪了,应是碍于许一乐这个女孩子在场,他才没跟你动手。是你一点敏感度都没有,别以为自己不是缉毒警,就粗心大意。”
周蟠尴尬咳嗽了两声,拿起话筒:“许一乐,问她窃听器的事。”
“窃听器啊。”
裴音希皱皱眉头,“三月前的事了。那是我在淘宝上买的,有天在冷薰家做客,就顺手贴上了。”
“它是连着我手机的,但根本不好用,摄像头是废的,窃听器还断断续续,听不了几句。后来我就没管。”
“为什么要干这事?”
裴音希凑上前来,神秘兮兮:“我跟你讲,冷薰这个女人有问题!”
“说说。”
“我们公司5月前有福利,是帮全体员工做胃部碳14检查。我偷看了冷薰的检查报告,她根本就没有幽门螺杆菌!她在说谎!”
“还有什么?”
“她是我们董事长在一个酒吧发现的,是酒吧驻唱,才14岁。没亲人没朋友。董事长对她有知遇之恩,带走她后一手提携。”
“有回董事长喝醉了,提到冷薰特别伤感,说她长得像他一位故人。当时我们都怀疑,冷薰是他私生女。还有,上回在卡瑞思酒店1510号房现场,冷薰跟你们说了谎。”
“说清楚。”
“5月18日当晚,冷薰跟你们说,她在清言山庄有感而发,作了首曲。可一个月前,我窃听到她在客厅里弹钢琴,弹的就是这首曲子,我是搞音乐的,不会听错,她在说谎,她就是凶手。”
“仅凭这点就作出结论,太武断了。”周蟠说,“还得综合其他证据。”
“裴音希的事怎么处理?”
“交治安上吧,毕竟窃听没造成严重后果,不用负刑事责任,不归我们管。”
许一乐听到命令,站起身给裴音希打开手铐。
临出门了,裴音希低垂着脑袋,查拉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半边脸。
没人看得到,她被遮住的嘴角之上,蜿蜒出一抹极阴翳的冷笑来。
这几天,她可不是什么都没窃听到呢。
冷薰这回,完了。
……
这世上,每个人都曾是少年,却没人能永远年少。
少年人的眼睛清澈透亮。
因为未来的不可知,因为盛着太多的梦,因为拥有着对所有美好的憧憬。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阅历的增多,人会变得妥协,最后活成千篇一律的模样。
白昊人生的前20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没吃什么苦,世界对他来说唾手可得。
父亲白童,希望他能成为叱咤风云的商人。
可白昊打小便往体能这块发展,又喜欢做执法者,生意么,他不是那块料。
白童的中风,对原本平静的家庭,产生了不小影响,他很多记忆丢失了,很多人记不起来。
白昊23岁那年,自家的荣顺进出口贸易出了事,二把手夏霖,带领一大半骨干自立门户,还挖走了大批核心客户。
接着,荣顺又因盲目投资房地产,导致资金链断裂,各大银行宣布贷款提前到期,甚至已向法院提出了破产申请。
白童的病每况愈下,母亲又不管公司事务,白昊不得不抽出大量时间,来处理荣顺的糟心事。
有时供应商们听到风声过来讨债,有时候下游客户觉着危险要削减订单,工人们更是人心惶惶,这些都得白昊处理,他头疼得很。
而他这时还是执法者,局子里的事也不少。
那段时间,聚集了他一生所有的焦虑。
3年前的9月23日,天气转寒,白昊去商场买了件厚衣裳。
途经一楼卖化妆品的专柜,瞧见一群人聚集着围观,乌決決的。
起初,白昊还以为是发布什么新品,没在意。
结果听见里头,一男一女在激烈对骂,好像是夫妻吵架。
男人可能觉得在公众场合吵架丢人,死活将那女的往回扯。
女人则是跟围观群众大喊,说她不认识这个男人。
白昊心里一惊,这莫不是人口拐卖?
于是,拨开众人挤了进去。
他正观察着,却没料到那女的也是个狠人,疯了一样扑过去,将其中一个化妆品柜台给砸了,登时引起了老板的暴怒。
女的手一指,“他说他是我男人,让他赔。”
男人一见情势不对,贼眉鼠眼就想溜,被白昊一把擒住,“人贩子吧?”
男人当场就萎了。
带回局子一审,白昊得知男人名字叫王成龙,39岁,的确是人贩子。
没案底,但作案手法娴熟,面对围观群众,脸不红心不跳,还能信口胡出不少故事,不像初次作案。
白昊顺藤摸瓜再查了去,结果就探出了一段被尘封的往事。
20年前,王成龙是个不务正业的“混子”,那时候全国经济发展水平不是很高,大家都没钱。
王成龙当时在一家炼油厂上班,平日偶尔做做“兼职”,就是物色附近那些外地来打工的、十几岁的孩子。
以介绍跳槽到工资高的厂子为名,诱骗到青冈,有时候也会偷盗或拐卖些婴孩。
20年前,这条贩卖人口的产业链相对完善,王成龙只负责诱骗,交给上头领了钱就不管了。
王成龙干这事儿特别积极,2年后攒够彩礼,就回老家娶老婆,正经过日子去了,这段尘封的罪恶,也没被曝光。
可今年,出了件他猝不及防的事——他老婆跟了个有钱男人跑了,这让他愤世嫉俗,仇视女性,并发誓一定要搞点快钱来。
于是,他打算重操旧业,拐个女人试看看。
所以,盯上了在购物商场购买化妆品的那名女士,却没想,她性子那么烈。
王成龙也就这么给进来了。
白昊顺着王成龙这条线,追踪到20年前,要他交代当年诱骗的女人的名单。
王成龙这货,做事还挺认真。
他打家里取出一个泛黄的本子,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着当年他每个诱骗对象的姓名和基本情况,以及听说被上头卖到了某某地方之类,足足有20来个。
白昊翻了翻,结果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黄依然。
——顿觉晴天霹雳。
记忆的弦,在那一瞬间猛地被人拉满,喷涌的感情蓄势待发。
……
“三狗家的,上一个就姓黄,叫什么依然,宁可饿死都不跟他过,最后闹得一地鸡毛,到底是跑了……”
……
白昊想,他找到记忆里那个山村了。
那天,白昊侧头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觉着那热腾腾的都带了些昏黄色彩。
他定定站着,身如苍松,霎时间热血上头,热泪翻涌。
仿佛一切的错位,都来得及导正,一切的愧疚,都来得及弥补。
白昊打王成龙口中还了解到,他20年前的接头人很神秘,没多少人见过正脸,名字也不清楚。
就听人说,他脸上有条从左到右横过来的刀疤,人称疤哥。
当年跟着干的小弟,都说疤哥是个聪明人,就是做生意缺启动资金,赚够应该就收手了。
所以直到现在,他也还是漏网之鱼——
因为不贪,因为激流勇退。
白昊根据王成龙记录本上的信息,迅速统计数据,动用技侦手段一个个寻找。
经过努力,白昊寻到了一些当年被拐卖的人,也了解了他们家庭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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