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潘氏的哭嚎声戛然而止。饶守勤惊呆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对上女儿那冷冷的目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妻子:“她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女儿这样,你到底管不管啊?”
刘香椿悲喜莫辨,看了他一眼:“俺管,俺自然管!”饶守勤一听,脸色就有了笑容,不过下一个瞬间,那笑容就僵在了脸色。
只见刘香椿一把将女儿揽进了怀里,心疼的道:”好孩子,都是娘没用,娘让你受苦了!”目光又冷冷的扫向饶守勤,一字一顿的喊道:“饶守勤,俺要跟你和离!日后,你就跟老宅的人一起过吧!”
什么?什么?!和离?!
饶守勤听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和离什么?日子刚刚好过一点,你又闹什么?!”
“哎呦喂,你也知道日子刚刚好过一点?那么,你凭啥这样对大丫?你像一个当爹的人么?还有啊,俺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跟婆婆跪下磕头?!”
刘香椿的气势,可比丈夫厉害多了。
“什么?跪下磕头?俺没有让你跟娘跪下磕头,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饶守勤当真生气了,头一回觉得妻子也是个胡搅蛮缠的人,没有的事情也敢当众扯谎。
刘香椿的心里不禁恨意顿生:“好你个饶守勤,敢做不敢当,不是个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颠倒黑白,实在可恶!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俺还不如去死了的好!”
一向对丈夫体贴顺从的她,今天如此的彪悍,着实把饶守勤给震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等他回过神来,妻子儿女都不见了!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大丫的想象。
刘香椿如此坚决的要和离,她的心慌了,什么跟二婶三婶一家断绝关系,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刘香椿喊完狠话,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了,她连忙追了上去。在这年代,女子和离,绝对不是什么值得推崇的事情。除非,夫妻俩之间感情破裂,这段婚姻确实没有维系下去的必要。
向东也连忙紧紧的跟了过去。
大丫追上刘香椿,不安的喊道:“阿娘,你莫要冲动,有什么跟爹好好说。阿爹这个人,本质还是很好的,就是有点愚孝。”今天,她还发现,这个便宜爹还有一点拎不清。
可是她也知道,在这古代社会,和离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像阿娘这个年龄,和离了,想要找一个好男人,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除非,阿娘打定主意,日后都不嫁了。便宜爹,还是属于可以改造的对象,就这么和离,似乎很不明智。
向东也哀求:“阿娘,和离是大事,可不能草率啊!”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向西和二丫迎了出来,着急的问道:“娘,没事吧?大哥大姐,还好吧?”
对上一双小儿女关切着急的眼神,刘香椿的心一下就软了,她叹了口气,改了主意:“明天娘带你们去姥姥家,在姥姥家好好住几天,这个时候山里有好多野果呢!”
原本,她是打算和离之后,再回娘家去的。然而,和离容易,回去也容易,几个儿女她却没法带走。可是,不带走的话,大丫跟二丫极有可能又会被卖掉!
大丫想了想,就道:“也好,反正阿娘都好几年没有回过姥姥家了,如今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的。阿娘就带着大哥跟向西一起回去吧,二丫年纪还小,走不了那么远的山路,我就留在家里陪二丫。”
“为啥啊?要回,就一起回!”刘香椿自然不依,一边麻利的收拾衣服,一边说道:“明天一早先去镇上,那里有去五道梁的牛车,到时候搭牛车去就好了!反正,家里如今也不缺那几个铜板,顺便去镇上置办一点礼品。”
大丫摇头:“娘,今天俺跟墨香斋的掌柜的,签订了一份合约,这几天就要提供一大批竹笔筒和书签。另外,女儿还打算让爹爹用腾编织一些书箱,打造一些书桌,拿去墨香斋卖。如果女儿不在家的话,谁来指点爹爹?又派谁去送货?娘,如果不去送货的话,那可是违反约定,是要赔大笔银子的!”
向东连忙证明:“是的,娘,大丫没有说谎,确实如此!要不,娘就带二丫跟向西去姥姥家吧,俺留下来帮忙!”就连忙三言两语的,将今天在墨香斋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哦,这样啊?”刘香椿听了,顿时眉头舒展,糟糕极了的心情也随即好了许多。她想了想,终于让步了:“也好,你们这么有本事,娘心里很欣慰。这样好了,娘就带向东一起去吧,二丫太小了,就留在家里吧!”
她也好些年没有回娘家去了,而饶家的人太难缠太无耻,爹娘和兄弟姐妹们连踏入饶家的勇气都没有。多年过去了,这一路上是否安全,搭乘牛车是否容易,她一概不知。带上二丫的话,她担心万一遇到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几个小孩齐齐点头,大丫正要说点什么,饶守勤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一进门,劈手就夺过刘香椿手中的包袱:“孩他娘,你想要干啥?俺不准你走,你哪里也不准去!”
“你拦着俺干啥?你娘不是让你休了俺么?俺有自知之明,俺自己走,还不行么?饶守勤,你娘和白氏、孟氏隔三差五的就联手逼迫俺、羞辱俺,莫非你都看不到?今天,你居然让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娘下跪认错,这一次俺再也不想忍了!”
刘香椿的脸色有一种决绝,声音坚定无比:“和离,是必须的;要是你不肯,给俺休书也成!不过,你想要休了俺的话,孩子们俺都要带走!至少,要把大丫二丫带走,不能让老饶家的人随便就卖掉!”
饶守勤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孩子她娘,你误会俺了,俺确实没想让你给娘下跪。那个时候,俺没有听清娘讲啥,让你跟娘认错,也就是给娘一点台阶下,跟她道一下歉而已。”就在刚才,里正已经给他解释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被刘香椿误会了。心里,也懊悔得要命:当时,他怎么就走神了呢?
刘香椿没有理睬他,当晚跟两个女儿挤在了一张床上,几个儿女也没有怎么搭理他。饶守勤独自睡在宽大的床上,辗转反侧,心里甭提有多郁闷了。
这是咋地啦?就好像俺是一个罪人似的,连二丫都不想搭理他。虽然他走神,说了不恰当的话,是他不对。可是,维护老娘,孝顺老娘,这难道不应该么?
饶守勤觉得自己很冤枉,也很委屈。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刘香椿就带着去了镇上,置办给娘家的礼品,以及搭乘牛车。饶守勤一夜难眠,天快要亮时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他醒了过来,太阳已经当空照。
妻子和向东,早已无影无踪。
不对,家里似乎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大丫、向东跟二丫,都把他当成了透明,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舍得给他一星半点。对于他的问话,三人都充耳不闻,就跟没有听到似的。
饶守勤傻眼了,完全懵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他这个一家之主,如今竟然落到这样凄惨的地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贯对他非常顺从,非常体贴的妻子,居然不告而别;一向对他几乎是惟命是从的儿女们,也敢不理睬他!
饶守勤的心哇凉哇凉的:妻子儿女,这是要集体抛弃他了?不要他了?!
无边的恐慌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的给淹没了!
“大丫,爹爹错了,爹爹知道错了!你就原谅爹爹吧,不要不理睬爹爹!”饶守勤跟在女儿的身边,低头认错,心里仅有的那一点大男子主义和家长说一不二的作风,此时此刻,荡然无存。
没错,他以前确实有点重男轻女,也有点大家长的作风,不允许儿女对长辈不够顺从。但是,自打分家以后,他的这一点“不良习气”,在大丫有意无意的“改造”下,渐渐的去了不少。今天,刘香椿不告而别,儿女们又不理睬他。
这一下,他什么都不顾不得了,只知道自己再不放低姿态的话,再不做进一步的改变的话,恐怕会落到妻离子散的凄惨地步了!
大丫在心里拼命忍笑,都快要憋成内伤了。
嘿嘿,小样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下,知道得罪妻子儿女的厉害了吧?
集体不理睬饶守勤,把他当空气,那是大丫出了主意。不跟你吵,也不跟你闹,对你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这软刀子,可比那快刀厉害多了!这不,就一会儿的功夫,饶守勤就受不了,上赶着缴械投降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见便宜爹的眼眶都要湿润了,大丫这才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这是事先约定的暗号,表示可以理睬饶守勤了。
大丫首先打破沉默:“爹爹,不是俺想要说您,昨天的事情,确实怪不得阿娘,也怪不得俺跟大哥。您都不知道,昨天二婶又特意在村口堵住俺跟大哥,一见面二话不说,开口就来:哎呦,还说不是去做贼了?不是做贼了,哪里来的银子买这么多的东西?莫非,还是大丫这死丫头攀上谁了?啧啧,就这幅柴火棒一般的小身板,啥样的人会稀罕啊?
爹爹,这样的二婶,哪里是俺家的亲人,分明是仇人和敌人嘛!有谁家的二婶,会对自家的侄女如此的恶毒?不说亲人,就连普通的邻居也不会这样。这样的二婶,如果爹爹还可以容忍的话,那你这样的爹爹俺还真是不敢再认了!因为,太让人寒心了,俺担心晚上会做噩梦,把自己给吓死!”
啊?二弟妹的原话,竟然这么的不堪?可是,大丫这反应,是不是也太强烈了一点?他这个爹爹,哪里会那么糊涂,二弟妹都那样恶毒了,他哪里还会容忍,哪里还会逼迫自己的女儿?饶守勤完全懵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印象,竟然如此如此的不堪。他半天无语,心里无比的郁闷难过。
“是啊,爹爹,二婶和三婶都是心肠歹毒的人,压根就没有把俺们大房当亲人,反而时常挑拨奶奶来找事,恨不得俺家家破人亡!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偷偷的卖掉大丫了!”向东见爹爹半天不吭声,还以为他没有相信妹妹的话,于是就板着小脸,非常严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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