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点点头:“骂过好几次。她看曹老师不顺眼,生着找着各种由头吵架。反正就是觉得自己男人窝囊,各种嘲笑……有一次,白月萍在外面喝多了酒,回来指着曹老师说他是个“有蛋1子没卵1子的男人”。曹老师当时就火了,两个人一吵就到了半夜。”
王雄杰摸着脑袋,低声发出只有他和虎平涛才能听见的叹息:“实在太欺负人了,换了我也不能忍啊……”
虎平涛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想笑,又不敢笑。
努力控制着情绪,他深深吸了口气,问:“曹立军有没有打过白丽萍?”
“曹老师从不打人。”杨芳摇摇头:“倒是他媳妇儿经常打他。”
话一出口,在场的警察都愣住了。
王雄杰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曹立军一个大男人,竟然打不过他老婆?”
杨芳连忙解释:“不是打不过,是曹老师不愿意动手。每次吵架都是他让着白丽萍,要么去书房看书,要么干脆躲在厕所里把门锁上。其实曹老师厉害着呢!他住的小区管的严,外面的人不让进。好几次家里米吃完了,打电话让附近杂货店的人送来,二十五公斤装的米袋子,都是曹老师一个人从小区门口扛回家。”
虎平涛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杨芳,问:“你之所以对白丽萍动了杀心,就是因为她经常打骂曹立军?”
杨芳低着头,眼睛似乎眯缝到无限小,神情也患得患失:“……有一点儿……也不是……我……我只是觉得,他们还是离婚,分开比较好。”
虎平涛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想要看透她的心思:“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你一个外人,那么热心干什么?”
杨芳抬起头,显露出一种“豁出去”的表情:“我想试试,看曹老师能不能接受,跟我一起过日子。”
虎平涛愣住了。
王雄杰伸手去衣袋里拿烟,动作定格,整个人僵化。
做笔录的邢乐猛然抬起头,张着嘴,满面惊讶,怎么也合不拢。
虎平涛很快反应过来,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想跟曹立军结婚?”
杨芳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在他家做了几年保姆,他和白丽萍那些事情早就一清二楚。表面上说是夫妻,其实他们俩早就过不下去了。曹老师这人很传统,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可这些东西白丽萍给不了,也不愿意每天下班回家给他做饭。白丽萍这人很奢侈,衣服鞋子什么的都是牌子货,很贵……以前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很值钱,有一次我看她的高跟鞋脏了,就用抹布蘸着肥皂水给她擦干净,没想到她说皮子颜色被弄花了,直接把那双鞋子扔了。”
“后来曹老师告诉我,以后别动她的东西。就那一双鞋,至少四千块钱,比我一个月工资还多。”
“白丽萍的工资虽然高,可手表、戒指、项链什么的加起来,一身行头林林总总得有好几十万。曹老师就算再有钱也养不起……说句不好听的,白丽萍就是个女表子,要不是外面有野男人愿意在她身上花钱,她根本没那么光鲜。”
虎平涛下意识联想起在省委党校上课的时候,白丽萍身上的穿着打扮。
的确优雅大方,妆容也很得体。她经常戴着一块女士腕表,也有一根细细的白金项链。
因为姐姐虎碧媛的关系,虎平涛对奢侈品有一定程度的鉴赏能力。白丽萍的那些首饰品质很一般,其中最昂贵的顶多上万。
“你怎么知道白丽萍的一身行头要好几十万?”他认真地问:“谁告诉你的?”
“曹老师说的。”杨芳回答的很快,也理所当然:“他俩是夫妻。”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没往那方面想。可后来我看着曹老师家里越来越乱,根本不是在过日子,两口子跟就差没撕破脸跟仇人似的。当然,说是打架,其实就是白丽萍发火,拿起沙发上的垫子乱扔,砸碗摔凳子之类的倒没有。”
“曹老师是个闷葫芦,他总是躲着白丽萍,等到她发火发够了,或者离开以后,才从书房和厕所里出来,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听到这里,虎平涛忽然问:“曹立军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他没有孩子?”
“说过。”杨芳想也不想张口回答:“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没法让女人怀孕,所以白丽萍一直拿着这个说事儿,他也觉得很没面子。”
虎平涛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王雄杰,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两人不约而同眨了下眼睛。
王雄杰转过头,换了一种探询的语气,问:“曹立军有没有对你表示过好感?”
这问题其实连王雄杰自己都觉得没有必要。毕竟杨芳太胖了,腰身肥腻,更有着村妇特有的粗糙感。她根本谈不上什么颜值,而且上了年纪……与白月萍比较起来,已经不能算是丑小鸭了。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只雌性的老老癞蛤蟆。
杨芳有些迟疑:“他有几次洗澡的时候忘了锁门,开着一条缝。平时内衣裤都是我帮着洗。夏天天气热,他开着门睡觉,就穿个裤衩……这个……我也不好说。”
王雄杰问:“就这些?”
杨芳点点头。
“有没有语言上的直接表示?平时有没有过于亲昵的动作?或者暗示?”
“没有。曹老师那么有学问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喜欢我?”杨芳停顿了一下,不太明白地问:“什么是暗示?”
王雄杰有些无语,百无聊赖地动了下手指:“我换个问题吧!为什么你会觉得如果曹立军和白丽萍离婚,你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因为我就是曹老师需要的那种女人。”杨芳显然对此早有明悟:“年轻时候,谁都喜欢找个漂亮老婆。等到上了年纪,想法就变了。老伴老伴,就是两个老人搭拉在一起过日子。胖瘦俊美不重要,图的就是一个互相照顾。白丽萍不顾家,每天都在外面跑。这种女人要了干什么?”
虎平涛问:“你确定曹立军会跟你结婚?”
其实他提问的同时,心里也有些犹豫,更有太多的不确定成分。毕竟昨天晚上与曹立军谈话的场景历历在目,比较一下杨芳刚才说的这些,差别实在太大了。
杨芳捏握着她胖胖的短粗手指:“有些事情得做了才知道分晓。”
王雄杰眼里闪过一丝嘲弄:“有想法,有魄力……呵呵,你为什么选择用投毒的方法谋杀白丽萍?”
杨芳的思维已经彻底放开,部分秘密一旦公开,就再没有想要隐瞒的心思:“其实我想把她电死。我以前的男人就是触电死的。我从外面五金店里买了个插线板,公牛的,二十米长。白丽萍每天晚上回来都要洗澡,她喜欢躺在浴缸里泡。只要把插电板的电线剪了,插上电源,把线头往浴缸里一扔就行。”
虎平涛盯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没有实施这个计划?”
杨芳回答:“我给曹老师打扫房间的时候,在他桌子上看到一本《电工手册》。书上说了,电线遇水会短路,很危险。我想来想去,就没这么做。”
“你挺喜欢看书的啊!”虎平涛缓缓吸了口气,疑惑地问:“曹立军家里到处都是书,客厅茶几和柜子上都有,为什么你偏偏对书房桌子上的这本《电工手册》产生了兴趣?”
杨芳解释:“曹老师平时喜欢喝茶,他早起上班,杯子里就泡着头天晚上剩下的茶水。我平时打扫的时候就会给他倒掉,估摸着他差不多下班回家,就提前换上一杯新的,等到他回来,不那么烫,不冷不热刚刚好。”
“那天我打扫书房,他的茶杯压在《电工手册》上,刚好翻到那一页。我这人其实不怎么喜欢看书,尤其是字太多的那种,看了就觉得头晕。那本《电工手册》是彩页的,有插图,又刚好压在茶杯底下,我就多看了两眼。”
虎平涛用力咽了一下喉咙,发出干涩的语音:“于是你就改变了计划?”
杨芳点了下头,不安地说:“我想等白丽萍睡着的时候,用枕头或被子压在她头上,把她闷死,然后分块切了,带到没人的地方埋掉。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杀过鸡,还杀过猪。人死了就跟鸡和猪差不多,只要割开喉咙放血,切块的时候就不会弄得一团糟。”
王雄杰夹住香烟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冷笑着说:“没看出来,你的想法还挺多。”
杨芳理所当然的回答:“以前村里有个小子偷了人家的猪,当时查的严,就没敢吃。他们把猪偷偷杀了,本想切块腌了,等风声过去了再慢慢吃,又怕吃肉的时候被人看见,说不出肉是从哪儿来的。想来想去,就把死猪埋了……我是从我亲戚那儿听说的这事儿,丢猪的那家人一直没有查出是谁干的。我寻思着,这人和猪都差不多,切块埋到野外的山里,你们警察根本找不到。”
虎平涛语气变得森冷:“那你为什么没这样做?”
“我在曹老师桌子上又发现了两本书,都是彩页,专讲杀人破案的那种。有个案子我记得特别清楚,说是徽省的一个丈夫杀妻,做法跟我的想法一样,也是用枕头把人闷死,然后在家里切块带出去偷偷埋掉。大块的胳膊、脑袋都运出去埋了,内脏滑溜溜的不好装袋子,就在家里切碎,用榨汁机绞成碎渣,用高压锅煮熟,倒马桶里放水冲掉。”
“后来警察上门查案,在卫生间里发现一些肉渣和血点,做了DNA检测,跟他失踪的老婆一模一样……我寻思着要是也这么做了,估计也逃不掉,还是另找别的方法为好。”
王雄杰实在忍不住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偏偏在你想要实施杀人计划的时候,都会看到这些书吗?”
杨芳怔了一下,疑惑地说:“这很正常啊!曹老师家里到处都是书……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些书是曹老师故意留给我看的?”
王雄杰没有正面回答:“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杨芳固执地摇着头:“这不可能。我想杀掉白丽萍,这事我没对任何人讲过。曹老师根本不知道我的计划。”
王雄杰苦笑着摇摇头:“好吧!这个我们以后再讨论……接着说。”
杨芳继续道:“白丽萍喜欢喝汤,我经常买鸡和排骨回来炖,就以送汤为借口,往她单位上跑了几次。那时候我想着找机会把她从楼上推下去,可看看地方又不太合适,最后还是选择用毒药。”
“白丽萍是傣族,饭菜喜欢酸辣口味。现在的傣味馆子很多,但大多不地道,还有很多是苍蝇馆子。白丽萍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小馆子她从来不去,只选择名气大的地方,还有就是连锁店。平时在家吃饭,她经常点外卖,只选“景颇人家”。”
听到这里,虎平涛皱起眉头问:“只选这一家,没别的?”
杨芳点点头:“我在曹家做保姆好几年了,白丽萍回家吃饭的时候很少,一个月就那么几次。曹老师说她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估计别人请她吃饭,大多不会是酸辣口味,所以回到家就点她自己喜欢吃的。“景颇人家”的傣菜的确很不错,而且白月萍喜欢吃的就那么几样:包烧牛肉和豆腐、酸笋煮鱼、炸牛皮、杂菜汤,还有撒撇蘸水。”
王雄杰喃喃自语:“看来她已经习惯了。”
虎平涛问:“我查过省委党校的出入记录。案发的前两天,你都以探访为名义找过白丽萍?”
杨芳回答:“是的。那两条我分别炖了三七根煮鸡和当归排骨,用保温桶装了给她送汤。我特意选择下午送过去,等她课间休息喝汤的时候,装作拉家常,问她中午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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