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好不得不承认,她输了。
输给了白芸烟。
她都想跪在地上给白芸烟磕个头。
她很想说:“白女士,求求您,别在查下去了,就让这次泄题事件成为一个谜吧!”
因为,那张被夏静好丢出去的U盘上,到底拷贝的是什么,林安好真的不知道。
她现在倒是很希望那里面是考试题。
那样的话,顶多她一个人被开除,不会波及师父冯希源。
可万一U盘上是师父用教科书砸晕王艳艳的课堂视频呢?
现在众目睽睽,一旦播放出来,会是什么效果,林安好连想都不敢想?
眼前浮现出几天前保卫科科长不甘心咬牙切齿的样子,还有王艳艳、李华、张晓慧、田云不依不饶,想把冯希源和她一起拉下水的嘴脸,林安好就觉得头皮发麻。
白着一张脸,林安好问:“白女士什么意思?”
“你害怕了?”白芸烟盯着林安好的眼睛,不答反问。
“我怕什么?”林安好破罐子破摔:“监控视频……”
“这位同学,你没学过计算机吧?你可能不知道,图片或者视频资料曝光,普通人没有办法洞悉盲点里的真相。但,有些计算机高手,可以经过滤光处理,降低盲点的存在概率,找到被盲点掩盖的真相。
其实这不是什么太罕见的技术,如果你选修法医,应该可以接触到这部分的理论知识。我们江城医院,也可以做这方面的技术处理。
不过,今天时间有限,而这种鉴定,一时半会儿结果出不来。所以,我选择了一个最简单快捷,又有效的办法。与其我们在这里纠缠视频资料,还不如直接去教室外面找证据,你说呢?”
如果这女人不是师父的母亲,林安好真想吐她一脸。
但林安好不得不承认,白芸烟的话让她慌了。
她还真不知道有这种可以将曝光的图片或者视频资料,进行处理恢复的技术。
怎么办?
现在是上课时间,医学分院各系的大四今天又都在举行模拟会考,教学楼下面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就算有人经过,也不可能跑去绿化带里捡那么小小的一个U盘。
完蛋了,自己的故作聪明,要么害死师父,要么害死静好。
怎么办呀?
其他人不了解林安好,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妥。
夏静好却看出来了。
林安好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夏静好几乎没见过这样的林安好。
她在害怕。
夏静好并不知道U盘里是什么?也没往冯希源打人的视频资料上想。
她顺理成章地以为那是冯希源给林安好偷出来的考试题。
林安好为了帮她,都能把MP5栽赃塞到王艳艳口袋里去。
她夏静好为什么不能帮朋友两肋插刀呢?
大不了U盘被捡回来,就说是她的好了。
不就是开除嘛!没什么了不起!
想到这里,夏静好拉住林安好的手,悄悄在林安好手心上写道:“推我身上!”
林安好感觉到夏静好在写什么之后,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怎么能推到静好身上?
要不是她自己动了贪念,让师父帮她偷考题,就算张晨阳害她,也抓不住她的小辫子对不对?
苍蝇不叮无缝蛋,是她林安好自己的问题,跟静好有什么关系?
狠狠捏住夏静好的掌心,再也不让夏静好多写一个字,林安好固执地捏着,用力捏,脊背挺得笔直。
两个女孩子提心吊胆,保卫科下去捡东西的人回来了。
一个保安激动得眼睛发亮。
走进教室,就大喊道:“找到了,找到了,绿化带里有个白色的U盘!”
看见保安手里的U盘,林安好心急如焚。
要不是夏静好正拉着她的手,她大概直接冲上去把U盘抢过来了。
保安把U盘递给白芸烟,邀功般说:“白董,我趴在下面绿化带里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你看,就是林安好的U盘,上面还有她的大头贴。”
大头贴?
林安好脑子一木。
什么鬼?
怎么可能会有她的大头贴?
之前她从张晨阳手里接过这个U盘的时候,明明上面什么也没有?
白芸烟就在林安好身边,像是要让林安好看清楚,她把U盘举到林安好眼前晃了晃,温和地笑道:“这位同学?这个U盘是你的吗?”
林安好死死盯着U盘。
保安没有骗人。
U盘上真的贴了个大头贴。
是她的大头贴。
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的。
她笑容灿烂,还眨巴着一只眼睛,跟个妖精似的。
一瞬间,林安好全明白了。
U盘被人动了手脚,调换掉。
或者干脆说,不管她有没有让夏静好把U盘从窗户上丢出去,保安们都能在绿化带里找到U盘。
一个贴着她林安好大头贴的U盘。
一个足以证明属于她的U盘。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非张晨阳莫属。
因为,从夏静好离开技术大楼的那一刻起,张晨阳很有可能就坐在机房监控主机前,一瞬不瞬盯着这个教室里的一切。
所以,张晨阳看见了。
他看见林安好和夏静好讲话,看见林安好丢出笔袋,他猜到林安好把MP5塞进王艳艳口袋里了。
他当然也看见夏静好梳理头发、摇头的动作,无比清楚地洞悉了林安好的目的。
因为,林安好所有避开监控摄像头的小动作,都是张晨阳教的。
所以,在兰亚茹和保卫科的人去调完监控资料之后,张晨阳就离开了技术大楼,提前一步,从绿化带里捡走了之前那张U盘。
张晨阳为什么要把U盘换掉?
难道只是为了换成一个有她林安好大头贴的U盘吗?
不是,绝对不是!
张晨阳没必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
那么,张晨阳换走U盘,只有一个解释,之前那个U盘被夏静好丢下去,摔碎了。
所以,张晨阳这么做,只是为栽赃陷害林安好,做了个双保险。
可是,为什么啊?
张晨阳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安好都用缓兵之计答应他的交易,默认跟他睡一觉,张晨阳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这位同学,我再问你一遍。”白芸烟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安好,眼睛里有精明的算计:“这个U盘是不是你的?”
“不是!”林安好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
白芸烟也怔了一下。
她似乎没想到林安好的嘴巴那么硬,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不承认。
脸沉下来,白芸烟的声音也变得异常冰冷:“你不承认?”
“我为什么要承认?”林安好挑着眉,有点被惹炸毛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没有这种东西,也没有闲钱去买这种东西。”
“可是上面有你的……”
“我知道上面有我的大头贴,那又怎样?如果有人想栽赃陷害我,如果有人不希望我做冯希源博士的徒弟,如果有人不想让我进江城医院,如果有人想借此机会让学校开除我,他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在绿化带里丢这么一张U盘陷害我。”
大约从来没见过林安好这样的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死不认账不说,还义愤填膺、振振有词,完全一副被人害了之后咄咄逼人的委屈。
白芸烟脸上浮现出一抹匪夷所思,眼睛里却多出几分深意。
这个女孩子,要么就是超级能装,演技绝佳。要么,真的是被人陷害,有难言之隐。
她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不觉得你的解释很可笑吗?”白芸烟问。
“我知道!”林安好的声音肯定又愤然,没有丝毫胆怯和退缩。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因为……因为我知道陷害我的人是谁。”
“噢!”白芸烟也挑了挑眉:“那你说说看,陷害你的人是谁?”
能说吗?
把张晨阳说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说出来,师父的事情就暴露了。
课堂上公开殴打学生已经很恶劣了,更恶劣的是,她还帮师父欲盖弥彰。
一步错步步错,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是条绝路,她也得咬牙走下去。
林安好觉得憋屈。
是的,憋屈。
这种感觉她不是第一次经历。
上次去枭家老别墅,被枭志远、江晚梦、江蓠和小兰联合栽赃陷害,林安好也有这种憋屈感。
明明知道谁在害你,明明知道他是怎么害你的,就是不能说。
上次是为了爷爷和旭尧。
这次,是为师父,还有静好。
拳头握了再握,林安好颓废地摇摇头:“我不能说。”
“嗤……”白芸烟还没笑,王校长先笑了。
幸灾乐祸地看着林安好,王校长道:“是不能说,还是无话可说?林安好,你刚才口口声声说王艳艳口袋里发现了MP5,王艳艳就是泄题事件的主谋。现在,外面绿化带里发现了贴着你大头贴的U盘,你是不是也是泄题事件的主谋啊?”
“一个破U盘,谁知道上面拷的是什么啊?”夏静好再也忍不住了,脱口道:“我在王校长身上贴个我的大头贴,就说王校长是我侄子,您承认吗?”
“噗……哈哈哈……”不知道是谁没忍住,一下子笑喷了。
紧接着,“哈哈哈哈”教室里笑成了一片。
林安好也差点笑起来。
不得不说,静好这个比喻太恰当了。
但,静好这张嘴,还真是得理不饶人。
王校长贵为一校之张,又是王艳艳的叔叔。论年龄,做静好的爸爸差不多。
说哥哥也行啊!
静好这家伙却口不遮拦,非要说侄子。
以后王校长不会打击报复静好吧?
还有王艳艳,会不会被静好气死?
果然,夏静好的话引来哄堂大笑,一下子让王艳艳火了。
她也不管白芸烟是不是还在林安好跟前,从座位上跑过来就要打夏静好。
“穷逼,你说谁是你侄子?你他妈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相不相信我找几个男人干死你?”
王艳艳跑过来不管不顾,本来就撞了白芸烟一下,白芸烟往后退了一步。现在,又说出这么难听、下流的话。
白芸烟实在没忍住,皱了下眉:“王校长,你侄女很粗俗!”
一句话,把王校长的命吓掉了半条。
得罪了这位王母娘娘,王艳艳毕业想进江城医院,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嘴里一边向白芸烟解释,一边将王艳艳拖回座位上,狠狠瞪了王艳艳两眼。
王艳艳刚才是被夏静好的话气糊涂了。
等白芸烟说她粗俗,她才反应过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王校长又瞪她,她赶紧闭上嘴巴,再也不敢挑衅闹事。
不过,她依然气咻咻地瞪着林安好和夏静好,像是恨不得咬死她们。
白芸烟没理她,再看向林安好,笑着说:“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出是谁在害你,那他的错误就由你来承担好了。王校长,把U盘打开,我要看看里面拷贝了什么?”
“好嘞!”
王校长刚想接过U盘,林安好突然嚷道:“等等!”
她这一嗓子喊得突兀,下了王校长一大跳。
而白芸烟也因为她这一喊,把手收了回来。
见白芸烟又扭头看过来,林安好咬了咬嘴唇。
硬着头皮,她凑过去低声道:“白女士,我可以悄悄跟您说两句话吗?”
“你说吧!”白芸烟很大度,笑容也很亲切,但那笑容很显然是敷衍,完全不达眼底。
林安好也不在乎白芸烟的态度,尽量缓和声音道:“白女士,我的意思是说,单独跟您……”
“放肆!”王校长反应过来,叫嚣道:“林安好,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单独跟白董说话?你……”
“我不是什么东西!”打断王校长的话,林安好不卑不亢道:“我是江城大学医学分院的学生,将来还很有可能成为江城医院的一名医生。白女士不管是作为股东,还是作为江城大学的贵宾,她似乎都有倾听下属不同声音的义务。白女士,我说的对吗?”
似乎有点惊讶于林安好会说这样的话,白芸烟挑眉看着她。
过了两秒钟,她笑起来:“你说的对,但我不想跟你单独谈!”
“可是……”
“安好!”自始至终都没开口的冯希茜突然走过来,笑容满面地说:“你就别强求了,我妈有洁癖,不喜欢跟乱七八糟的人接触。”
林安好脱口道:“我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我是冯希源博士的徒弟!”
“那又怎么样?”冯希茜唯恐天下不乱道:“你只是我哥哥的徒弟,又不是我哥哥的老婆,甚至连我哥哥的女朋友都不算,我妈有什么义务非得听你说话?”
这话说出来,整间教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不管江城医院和江城大学有多少冯希源和林安好的流言蜚语,但流言就是流言,只要没惹毛当事人,而当事人也不承认,那就只能是八卦。
可现在,却有人将这些流言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了出来。
而这个挑衅的人,是冯希源博士的亲妹妹。
听流言的人,还是冯希源博士的母亲。
这样一来,流言就不再是流言,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豪门狗血剧。
一时间,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了林安好身上,善意的、恶意的、同情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轻蔑鄙视的,俨然已经将林安好当成了过街老鼠。
林安好一言不发。
铁青着脸看了冯希茜足足十秒钟,她突然做了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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