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宫主你怎了?”
谢才人的贴身宫女见到谢才人晕了过去,连忙上前抱住她,脸上的焦急之色是如何也掩盖不住了。
“可...可有太子的消息?”
贴身宫女摇了摇头。
“没有。”
“那....”
谢才人是直接哭出来了。
“那个不孝子,当真就连自己的母亲的命都不顾了。”
谢才人心中那叫做一个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宫外,急匆匆跑来一个侍女。
“公主,长秋宫领事內官求见。”
哎~
谢才人在心里叹出一口气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再如何,也得迎难而上了。
“让领事內官在殿中候着罢。”
谢才人擦拭着脸上的泪滴,用力吸了一口气。
虽然眼睛通红,但是在腰挺直了之后,谢才人也不像之前那般瘦弱了。
便是要死,也得挺直腰板的死!
谢才人心里想道。
深吸一口气,谢才人也恢复之前的风度了。
再如何,她也是太子生母。
这种体面还是要有的。
正殿之中,长秋宫的领事內官,正老神常在的跪坐在下首位上。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头上已经飘了不少的白发,作为宫中的老人,他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净身房爬上来的人物。
如今在这个宫中,也待了二十来年了。
二十来年的谋划,二十来年的辛劳,让他有了领事內官的官职。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职称不高,但权力却是极大的。
便是宫中的掌印太监,也得给他几分薄面,与他见面了,甚至要主动叫好。
原因自然是很简单的。
他是领事內官,而且是长秋宫的领事內官,而如今长秋宫的主人,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宰相门前七品官,况且那位还不只是宰相,便是宰相见了她,恐怕都要跪伏下来。
然而...
现在的形势不一样了。
领事內官作为宫中的老人,自然关系网也是遍布宫中的,宫外的消息,也提前被他探知了。
尤其是,当太子宫的那位贵人与他交涉的时候,他马上意识到,这皇宫的天,要变了。
作为宫中的老人,领事內官懂得很多的生存之道。
威风的活着,低声下气的活着,还有,聪明的活着。
树倒猢狲散。
既然皇后这一棵大树要倒了,他自然不可能跟皇后一道去死。
皇后虽然信任他,并且给了他长秋宫领事內官的官职。
然而...
这不是皇后给他的恩惠,这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而且,在他作为领事內官的时间内,他为皇后物色面首,是将皇后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他并不欠皇后什么的。
背叛,也不能说是真正的背叛了。
呼~
领事內官先将这烦乱的思绪压下去,因为谢才人已经到了。
“奴婢,拜见皇后。”
等一下?
谢才人方才才走出来,却是浑身一个颤抖,就要跑回去。
拜见皇后?
贾南风也来了?
不过谢才人毕竟才稳下来,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左右探视,也不见贾南风的影子,反而这长秋宫的领事內官,跪伏的方向,却是对着她的。
但是...
自己仅仅是一个才人,为何要说我是皇后?
“领事內官,你这是在与何人说话?”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抬起头来,老脸上却是谀笑之色。
“老奴当然是与皇后说话了。”
“皇后?”
“皇后在中宫。”
“那是以前的皇后了,现在的皇后,便是宫主你啊!”
“我?”
谢玖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本她是以为这长秋宫的领事內官过来,是要了她的命的,现在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反而...
是来讨好她的。
“宫外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集结南营两万大军,已经在宫外了,太子派人来通知奴婢,奴婢马上过来,就要护住宫主的安危。”
“什么?”
谢玖嘴巴张得很大。
“沙门他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沙门,是司马遹的小名。
作为司马遹的母亲,她心中也是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太过于懦弱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了。
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并不窝囊。
反而现在是要翻身了!
谢玖脸上马上露出精光。
“也就是说,我能做皇后了?”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重重过的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谢玖脸上的喜色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从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到现在的成为皇后。
这一天的刺激,给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相当于是把她推到悬崖下,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结果悬崖下有武功秘籍,自己不仅没死,反而是有了一身绝世武功一般。
太刺激了!
“宫主还是先莫要这般开心才是。”
见到谢玖此时兴奋得不能自已,领事內官觉得他应该给这谢才人一些警告才是。
你现在要活着出去,日后才能做皇后啊!
现在开心,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若是中宫那位知晓了太子陈兵宫外,宫主觉得你还有活路?”
长秋宫领事內官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顿时是把她给泼醒了。
“內官所言极是。”
谢玖马上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活下去,才有明日的辉煌。
“那內官,本宫如何,才能逃出去?”
领事內官脸上有些尴尬之色。
“要出去,还是简单的,不过,得委屈一下宫主了。”
委屈?
谢玖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下一刻,她便知晓这长秋宫的领事內官为什么会说出委屈这两个字了。
当她看到那箱子只是,谢才人发现这长秋宫的领事內官确实是委屈她了。
这是要把她放在箱子里运走?
谢才人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可有其他的办法?”
若是换做之前,只有能活下去,别说是装箱子了,便是狗洞她也钻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她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
做皇后的人,如何能够装在这个箱子里面。
那不就是她一生的污点了吗?
“这个...”
早知道就不和她说这么多话了。
长秋宫的领事內官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这样吧,你换上他的衣服,与我一道出宫罢。”
领事內官指着身后的小太监。
这样一来,被发现的风险虽然是要大上一些,但是,总比得罪未来的皇后要强。
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冒充一个小太监?
谢玖轻轻点头。
这个的话,倒是比装在箱子里要体面不少。
谢玖当即应诺了下来。
.......
长秋宫正殿。
贾南风端坐在主殿之中,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暴风雨,已经来临了。
“侍中,你说这太子,会来吗?”
贾谧冷哼一声,说道:“那小子说的话,皇后便是一句都不能信,现在去了这般长的时间,也没见有个消息传过来,恐怕是不来了。”
贾南风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这段时间内,她的右眼皮一直狂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侍中还是派人去太子宫催促一二罢。”
贾谧轻轻点头。
叫人去催促一二自然是不无不可的,只要不是让他去,都是可以的。
贾谧还未动身,长秋宫的守门內官却是有些急匆匆的走过来了。
“启禀圣皇后,山都县公王恺,黄门侍郎潘岳,都尉石崇等人求见。”
山都县公王恺?
黄门侍郎潘岳?
贾谧愣了一下,贾南风也有有些迷糊。
“这些人过来作甚,本宫又没有邀请他们?”
这宫闱重地,可不是他们男人可以随意闯进来的。
要想过来,也得得到她的同意才是。
在皇宫之中,她贾南风的意志,是至高无上的。
“那几位贵人说,有要事,奴婢看他们的脸色,也不像是无事过来的模样。”
有要事?
这两个人没事斗富,能有什么要事?
在这个时候,贾谧却是一步站出来了。
“皇后,那山都县公与石崇向来是不和的,在这个时候,他们却一起来了,那他们绝对不是无事而来,皇后见一见他们,又会如何?”
在最后,贾南风还是轻轻点头了。
“便是见一见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这些人若是没事过来烦扰本宫,就休怪本宫对他们不客气了。”
贾南风生气,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实在是这个山都县公王恺与石崇斗富斗得狠了,连她这个做皇后的都是羡慕无比。
有不少她喜欢的物件,都是在石崇还有王恺那里的。
但是她作为皇后,哪能拉下脸去求啊!
奈何这两个人也不知好歹,便是她给了他们暗示,这两人就像是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实在是把贾南风给气坏了。
这也是贾南风不想见石崇王恺的原因。
至于潘岳嘛...
自然是受到了王恺与石崇的波及了。
长秋宫正殿宫外。
潘岳,石崇,王恺三人脸上有着愁容。
不。
不仅仅是愁容。
更是一种难看到极致的表情。
“方才入宫,尔等发现了这皇宫与平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王恺中年人模样,而且是那种油腻中年人,此时大肚便便,一脸的贵气。
王恺,字君夫,外戚、富豪,曹魏司徒王朗之孙,名儒王肃第四子。晋武帝司马炎的舅舅,文明皇后王元姬的弟弟。
换在前朝,他便是权势滔天的人物。
当然,前朝的剑,也斩不了今朝的官。
在司马炎死后,他尚且有些权势,但是在皇宫争斗过了这么多年,再大的权势,如今也是如云烟般消散了。
“方才皇宫之中,确实是不像平时那般随意了,而且来来往往宫人,见你我来,那种神情很是奇怪,就像是...就像是...”
王恺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形容词。
“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石崇现在也没心思嘲讽王恺了。
若是换在之前,他肯定是拉住王恺的一个缺点,就疯狂嘲讽,但是现在,他显然没有那个心情了。
“对,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王恺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来,洛阳是要变天了。”
潘岳突然叹了一口气。
他是从洛阳城郊过来的,城中的场面,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南营的士卒,现在已经进城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洛阳城,或者说这天下,就要换一个主人。
不。
名义上的主人或许是不变的,就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
但是这个天下的话事人,肯定是变了。
“罢了,你我在这宫殿外也等候许久了,在下便回去了,不等了。”
潘岳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朝着宫外走去了。
王恺与石崇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去拉住潘岳。
“潘公为何要走?这中宫若是倒了,岂有你我的活路?即使有你我的活路,那又如何有你我的富贵呢?”
他们攀上贾谧,就是为了富贵,为了权势来的。
为此,他们不惜丢弃自己名士的尊严,去奉承一个年轻人。
如今要他们没有这些权势,王恺石崇自付做不到。
若是没有权势,石崇的金谷园绝对保不住,而王恺的财富,也不是他一人能都护下的。
财富与实力相匹配的,当你的实力无法保护你的财富的时候,你的财富便会被其他人掠夺。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富贵或许是没了,但在下还想苟活。”
潘岳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我此番进宫,就是为了让皇后将谢才人控制住,以此来要挟太子,太子至孝,定然不会拿他的母亲的生命做赌。”
王恺石崇点了点头,这便也是他们来此地的原因。
“只是,如今我来了这皇宫,见到这些宫人的模样,我知道,或许,皇后此时还不知道太子陈兵宫外的消息,这一点意味着什么,二位不知道?”
意味着什么?
石崇眉头皱起来了。
“树倒猢狲散,潘公的意思是,皇宫的人,已经打算换主人了?”
潘岳脸色是相当的不好看。
“虽然我不想相信这一点,但现在看来,或许就是这般了。”
“这...”
石崇与王恺对视一眼。
“此时,恐怕谢才人已经被人救出宫去了,你我此时去见皇后,与她陈明事情的始末,确实是会得到皇后的感激,然而,对太子来说,这便是对他的侮辱,届时,你我才是半点活路都没有。”
说到这里,潘岳摆了摆手,将石崇与王恺的手甩下去。
“时候不早了,请恕在下身体有恙,回去了。”
潘岳是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留下石崇与王恺两人面面厮觑起来了。
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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