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口的这个声音,王敦的脸色骤然阴沉起来了。
这个声音并非是陌生人的声音,而是一个熟人的声音。
这是一个王敦不想要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
王戎。
司徒王戎。
竹林七贤之一,如今的晋廷三公。
也是王敦王导等人的从兄。
虽然是亲戚,王敦与王戎两个人可是互相不待见的。
王敦看不惯王戎吝啬避世无能的作风,而王戎则是看不起王敦故作高深的模样。
当然,后世也人有说王戎识鉴过人。
钟会、邓艾等率军伐蜀,钟会在出师前过往与王戎道别,询问王戎有什么灭蜀的计策。
王戎说:“道家有句话叫‘为而不恃’,成功并不难,保持成果就难了。”
次年,钟会叛乱失败被杀,大家都认为王戎有见识。
王衍曾拒绝品评当时在琅邪作郡吏的孙秀,而王戎却劝王衍给孙秀好的品级。到司马伦、孙秀掌权时,杀戮朝官,王戎、王衍得以幸免。
王戎厌恶族弟王敦,经常托病避而不见,后来王敦果然起兵造反。
这是后世人书写的故事,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此时王生看着这又一个活着的竹林七贤,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
毕竟王戎,也算是琅琊王氏的代表人物了。
在竹林七贤中,王戎是实打实的俗人,他吝啬成性,卖李贪财,为时人所不齿。
世说新语记载王戎为人贪吝,其俭啬一篇共有九条,即有四条记王戎事。
晋书谓王戎“性好利”,多置园田水碓,聚敛无已,富甲京城。
王戎早年在荆州刺史任上就曾私派部下修建园宅,因此被免官,后来出钱赎回。
据说王戎经常与夫人手执象牙筹计算财产,日夜不辍。
同时又十分吝啬。
家中有棵很好的李树,王戎欲拿李子去卖,又怕别人得到种子,就事先把李子的果核钻破。
王戎之女嫁给裴頠时,向王戎借了数万钱,很久没有归还。女儿回来省亲时,王戎神色不悦,直到把钱还清才高兴起来。
王戎的侄子要成婚,王戎只送了一件单衣,完婚后又要了回来。
时人谓王戎为“膏肓之疾”。但有人认为这是王戎避祸于乱世的“自晦”之举,晋武帝也曾以“不欲为异”为王戎辩解。
东晋人戴逵评论道:“王戎晦默于危乱之际,获免忧祸,既明且哲,于是在矣。”
不过也有人认为,王戎天性鄙吝,戴逵所言,乃是出于“名士相为护惜”,“阿私所好,非公论也。”
至于吝啬鬼形象,从王戎来向王敦讨债,王生便信了个七八成了。
“王司徒日理万机,如何要时间到愚弟此处来?”
门口,一身锦服的半老文士一步踏入内堂,头抬得高高的,鼻孔都要指到天上去了。
“我为何来找你?你岂是不知?要想老夫不来烦扰你,你就痛痛快快的将欠我的三十万钱还回来。”
王戎做伸手状。
王敦脸色黑沉,王导则是低着头,显然不想参活在这两人的事情上面去。
“我何时欠你三十万钱?依你的性子,第二天便来我府上要了,至于等到几个月后?”
“呵呵,我以为你会还给我的,不想一直拖到了现在。”
王敦冷笑两声,说道:“你倒是说我何时欠你钱?”
王戎老神常在的跪坐下去,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三个月前,你来我府上,可是打破了一个玉碗?”
王敦心里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什么玉碗,值三十万钱?”
这分明是来讹人的。
在一边,王生也是目瞪口呆。
“乃是我特制玉碗,无价之宝,现算你三十万钱,也是看在你我同宗的面子上。”
呵呵。
王敦轻轻摇头。
“要我给你三十万钱,不可能。”
三十万钱对王敦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大数字,但要王敦平白无故被王戎坑个三十万钱,这个气王敦绝对不受。
“难道你要我报官?”
“我倒是看看洛阳令会如何说!”
两个都是琅琊王氏的代表人物。
王戎年长一些,资格更老,如今混到了司徒这个位置上,但是王敦也不差。
他在太子宫有任职,又娶了襄城公主,名望比之王戎说实话还要清高不少。
洛阳令若是接到了这个案子,只怕门都不敢出一步。
这已经算是琅琊王氏的家事了。
“两位兄长,三十万钱不算什么,大不了我出了。”
每次这两人争辩的时候,都是他吃亏...
王导的嘴巴瘪了起来。
听到王导这句话,王戎眼睛都变成铜钱的形状。
“还是茂弘贤弟懂得分寸,不像某些人。”
王敦冷哼一声,问道:“既然从茂弘手上得了三十万钱,也该回去了罢?”
这已经算是王敦的逐客令了。
王戎却是铁打不动。
“我听说洛阳最近兴起了两种烈酒,是消散的良品,可是?”
到现在,王敦如何不知道王戎今日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是看重了这酒水生意的暴利,眼红,想要来分一杯羹罢了。
但...
这是我王敦的生意,与你王濬冲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问这个问题作甚?”
王戎轻轻一笑,说道:“你我同宗,按照宗驯,你我是要互相扶持的。”
“那是对于落魄的族人来说的,但你好像并不落魄?”
王戎当然不落魄,不仅不落魄,他还是洛阳有数的富豪之一,庄卫地产比之石崇王恺也只是差了一些些而已。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竟然如此生分。”
王敦起身,不想与王戎继续说下去了。
“兄长,恕我先行告退了。”
王敦一脸不爽的走出内堂,倒是留下一脸愕然的王戎。
不就是想参活一下酒水生意,至于吗?
我王戎是那种没钱的人吗?
王戎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在王敦走了之后,王戎才注意到,除王敦王导两兄弟之外,还有一个外人。
“茂弘,这位是...”
王导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洛阳王生,便是那个在太子宫在清谈上将潘岳欧阳建击败的那人。”
“哦?”
王戎愣了一下。
“我听说,你是寒门出身?”
王生点了点头,容状不卑不亢。
“我确实是寒门出身。”
这一点,没什么好掩饰的,王生也因为此事而感到自卑。
“倒是一个好苗子。”
王戎素有识人之明,此时见到王生,见他的谈吐不凡,举止有度,王戎在心里便给王生打了一个高分。
“自然是好苗子。”
王导在一边开始推销起王生来了。
对于王导来说,他早已定品,而且是上品,但王生却是没有定品。
王戎作为司徒,若是能让他看重王生,王生定品自然会容易很多。
定品靠的是才华,靠的是家世,靠的是品德。
但是再好的制度,到了后来也会变质,更何况九品中正制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好的制度。
从一开始,它就已经变质了。
“兄长,你想要从处仲兄手上分红的酒水生意,其实也是来自于小郎君的。”
“哦?”
如果说原来王戎对王生仅仅是高看一眼的话,现在王戎眼中就是发着摄人的光芒了。
这个光芒是铜钱状的。
“此话怎讲?”
王导咳嗽两声,喝了一杯清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把话说了出来。
“这两款烈酒,本来就是小郎君鼓捣出来的。”
“哦?”
此时王戎看向王生的眼神,就有些炽热了,就像是入了青楼的嫖客,看着一个被剥光的特殊职业者的目光一般。
王生往后缩了缩,轻轻说道:“只是随手鼓捣一下罢了,奇技淫巧,当不得什么。”
王戎却是果断摇头。
“烈酒如何算是奇技淫巧?尤其是是能够消散的烈酒,便它是奇技淫巧,在我手中,亦是价值千金。”
这个时代,果然也是纸碎金迷的时代啊。
儒学也掩饰不了金钱至上的社会价值观。
“小郎君可还有其他的烈酒配方?”
王生果断摇头。
“烈酒方倒是没有,但是我有另外赚钱的门道。”
有另外的赚钱门道?
不仅是王戎,王导也是自觉的将身子靠过来了一些。
“小郎君明说。”
在庄园养了三十多人之后,王生也不得不开源了。
至于节流,王生还没有这个想法。
再者说,若是王生日后出任为官,也少不得这些钱财打点的。
钱,永远都不会嫌少,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如此。
王戎是王生的理想合作伙伴。
第一,王戎虽然与王敦不和,但只是意见上的不和,别看他们两个现在吵得很凶,一旦面对着琅琊王氏的敌人的时候,两人肯定会拧成一股绳的。
第二,王戎是司徒,司徒掌握定品的权力,还有一部分职权任命权。
要知道,司徒府上可是有不少的清闲膏腴之位,若王生与王戎私交甚笃,这些给王生刷资历的官位是少不了的。
最后,王生是王敦的朋友,王戎也不至于黑吃黑,两者存在着合作的土壤。
另外,王生还有一个隐晦的原因。
“不知道司徒可曾听闻过香粉?”
香粉?
王戎愣了一下,这与他心中想象的酒水生意有所偏颇。
“香粉我自然有听说过,我内人便日日使用,小郎君为何要提香粉?”
“因为小子要做的,便是另类的香粉。”
另类的香粉?
王戎顿时失望起来了。
“香粉,如何有消散的烈酒赚钱。”
对于王戎的话,王生是一百个不赞同的。
男人的消费如何比得上女人的消费?
后世大马赚女人的钱,成为了华夏首富。
小马赚小孩的钱,后来也成了华夏首富。
“此言差矣,香粉生意,绝对比酒水生意赚钱。”
男人从来就不是赚钱的大头。
什么酒水生意,有香水一半的赚钱吗?
没错,王生要做的便是香水。
香水的制作过程并不难,有蒸瓮在,王生有信心将香水做出来。
毕竟,各位穿越者前辈都做出来的东西,没理由他王生做不出来。
“洛阳有多少户勋贵人家,世家高门?”
王戎摇了摇头,王导也轻轻摇头。
作为西晋的京畿重地,洛阳的勋贵自然无数,数不胜数。
“数量,可能有上千家。”
王戎这是保守估计。
“那这上千家的勋贵人家,有多少女眷?”
这个问题问得好。
“一家,至少也有两三个,多的七八个十几个。”
王戎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从中嗅到了商机。
这是每个吝啬鬼的专业技能。
“勋贵人家,大多是要用香粉的,而香粉价值几何?”
“比之寻常酒水,要昂贵得多。”
王生点了点头。
“那还只是寻常香粉,若是极品香粉呢?”
“那自然是可遇不可求,贵女们争相购买的事物。”
“若我能做出这极品,甚至是比这极品香粉更好的东西呢?”
“你真有办法?”
被王生提点了之后,王敦顿时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这其中的商机,可是有一点大啊!
这家伙说的是一点都没错。
这生意,赚的钱不比酒水生意差,甚至要比酒水生意好!
“小郎君有那香粉配方?”
“做了一半,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要多少时间?”
其实王生是一点都没做,不过有流程在王生脑中,想来一个月之内是可以鼓捣出来的。
“一个月之内,便可以给成品,到时候司徒便知晓他的价值了。”
“一个月?”
王戎顿了一下。
一个月对他来说不长,但那是对于原来无所事事的他来说。
对现在的王戎来说,有钱赚,还要再等一个月再赚?
这一点不可接受!
“为何需要一个月,若是小郎君缺人手,我可以给你。”
“这不是人手的原因。”
王生嘴角轻勾。
与王戎做生意,王生还存着另外的心思。
那便是借刀。
他要借王戎的刀,砍向杨洪,砍向欧阳建。
“那是什么原因?”
“昨日,小子在洛阳北门被八个骑马握环首刀的游侠刺杀,幸得卫府侍卫及时赶到,这才存了一条性命。”
换了一口气,王生继续说道:“这洛阳,定然是有人要我死的,若不找出这个人来,小子寝食难安,如何会认真补全这香水配方?”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王戎的眼神顿时阴沉下来了。
“另外,欧阳建也与小子下了战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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