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处处是巧合。
戒心稍坐了片刻,在地府的滋润下感觉仙力不再枯竭之后便到了任务地点。
此刻人间正是傍晚,天边却凝聚了一团挥不去的乌云,全然遮住了光线,乍一看,还以为是半夜。
收回目光,戒心扫了一圈自己在的这处府邸,看完后心里大大地唏嘘了一声——竟是宋丞相的府邸。
话说当初她与师兄初到京城,第一处落脚之地便是这宋府,宋府的大公子是她好友,宋府的二小姐的命是她救的,她与宋府还真有缘分。
不过再深厚的缘分也架不住天人永隔啊。
戒心漫不经心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再多耽误功夫,即刻顺着光屏的指引,到了死人的地方。
她抬头,面前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看起来像是闲置的、经年不用地旧房,地处偏僻,在相府东北角,深绿色葱葱郁郁地绿植爬满了门,平添一股阴凉,若不是细看,决不能看出这里还有一扇门。
戒心乃鬼差,比起人类,她直接穿门而入,省了不少功夫,进去后顺着光屏的指引,来到了一条昏暗的甬道,甬道很宽敞,顺着光屏往前走,空气越来越稀薄,不久,她便感觉自己在向下走。
丞相府怎么会有如此隐秘之地?难道藏了什么金银珠宝之类不可轻易示人的东西?
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这里的东西的确见不得人,但不是金银,而是人——一个个目含惊恐,饱受凌虐的牲畜一般的人,关在不足一米宽高的笼子里,吃喝拉撒睡都在这局限的囚牢,地上一片黑色黏腻,臭味冲天而来。
画面太有冲击力,戒心一个没忍住,骂了一句,回过神来,才发现笼子前有一个人,背对着她,那人穿的极厚,脖子间紧密的圈着一条火红色的红狐围巾,坐在轮椅上,下颚线温润如玉,从背后能看到他侧脸的一小块皮肤,很是苍白。
这人身后站着一名黑衣人,站姿挺括,坚如磐石,牢牢地护着轮椅上那人。
戒心喃喃道:“这人看起来好眼熟啊。”
这时轮椅上的人说话了,“阿武,把尸体处理好,大事将成,其余人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寥寥数语,决断生死。
这人究竟手握多大权力。
戒心正要上前一看究竟,那侍卫速度却更快几分。
只见身后那侍卫应下,熟练地打开角落里的一个笼子,拉着尸体的脚,面色如常地将其拖拽了出来,尸体的脑袋侧着,脸颊摩擦在粗粝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地腥气的血痕。
那侍卫很快就把尸体拖了出来,扔下脚之后嫌弃拍了拍手,最后冷着脸扫视了一圈其他笼子里的人。
戒心注意到,被他扫到的人纷纷惊恐的将头埋进膝盖,瑟瑟发抖。
那种恐惧溢于言表,仿佛从骨子里惧怕这个男人。
这时候戒心才想了起来,这侍卫不正是宋枳的贴身侍卫阿武吗,他怎么会在这,这些囚牢里的人有都是谁。
前面轮椅上的人呢?
戒心上前一看,苍白的面颊,乌青发黑的眼底,单薄的身量,果然是宋枳,他神情平静,像极北之地的冰湖水面,眼底带有一丝嫌弃,是因为这处地方气味难为,光线昏暗还是旁的,戒心觉得没必要去猜。
戒心全副心神全在宋枳那张冷淡的脸上,一时间心绪复杂。
不曾想记忆中彬彬有礼弱柳扶风的宋枳竟还有这般杀伐果断的阴暗面。
可人有千面,宋枳身处权势中心的宋府,怎会单纯到哪去。
这样一想,戒心好受了点。
但心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宋枳形象却全然被现在这个冷冰冰、高高在上的人取代了。
然而此行目的不在窥探他人**,而是锁魂,戒心锁魂链一甩便拴住了囚牢里那团瑟瑟发抖的黑影的双手,她不愿多做停留,默念法决,锁魂链即刻便缩短到让她随时可以掌控那头的长度。
戒心默默地看了一眼被自己拘着的这个鬼,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双目呆滞,双眼无神,那目光,一心求死。
新鬼都是这样,但这只鬼却安静的更过分。
戒心扫了一眼对面墙上,那里陈列着二十几种散发着血腥气的刑具,跟这只鬼暴露在皮肤外面的伤痕严丝合缝的吻合。
因为生前饱受折磨,死后也没任何反抗的想法吗…
戒心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宋枳,环视了一眼那群尚在牢笼里奄奄一息的畜生一般的囚徒,心里默想——这地方她近日大抵还得过来几次吧。
任务完成,戒心即刻便要折返地府,身后宋枳一句话成功拦截了她的脚步。
只听那道泉水凛冽般好听的声音恶劣地道:“老皇帝活不过今晚,宁远侯府不是满门忠烈吗,就给他们一个忠臣殉葬的好结局,总归都是死,看在傅剑为我平定边塞的份上,赏他全府一个好名声。”
傅剑,又是傅剑,你在傅剑身上栽的跟头还少吗?你可真是不争气。戒心痛贬自己,拼命重复傅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生死有别,她是鬼差,不管阳间事,就怕自己再犯贱。
阿大这时满目敬佩:“是,属下待会便去知会三皇子一声。世人都道宁小侯爷文武双全,依属下看,那宁小侯爷不过是个靠脸才能保住全府的小白脸,若没有跟长公主的联姻,他满门早死了八百次了。”
“哪个小白脸能有那般卓越的领军能力。”宋枳对傅剑的军事才能充满肯定“唉,若不是他一心支持六皇子,未来必定位列大将军,怪就怪他跟他父亲有眼无珠,站错了队,记得傅剑的死法是以谋反罪名当街斩首,死前务必让他能亲眼看到宁远侯府那块精忠报国的牌匾碎在面前。”
通往地府的通道已经打开,就在面前,戒心却迟迟没进去,下一刻,她烦躁的甩了甩头,把通道关上了,走到了宋枳面前,拿眼睛狠狠捅他刀子。
阿大只觉空气突然冷了几分,却未多想,答道“知道了公子。属下这就去办”
宋枳轻轻颔首,稍许,想起一事,拦道:“等等,几日前我吩咐你打听的消息打听好了吗。”
阿大又走了回来,问:“您说的是哪个消息?”
宋枳淡淡道:“戒心。”
他没看到阿大惊恐为难的表情。
阿大是个只会武功的粗人,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一套能让公子好受点的说法,最终放缓音量直接说了出来:“打听出来了,戒心大师几月前去了南疆一趟,说是去寻人,属下几经波折,才知道那人是云中阁阁主。”
“赤鸾?”宋枳点名道,“她认识赤鸾?”
阿大想了想,“戒心大师年幼之时曾在南疆夺得斗法大赛魁首,之后救了同样年幼的赤鸾一命,自此两人在南疆共同短暂的生活过一段时间。”
“共同生活?”
阿大看到自家公子捏着轮椅的手泛起了青筋,登时紧张跪下:“公子,保重身体啊,您的情绪不能剧烈起伏。”
宋枳眼底暗色缓缓弥漫,“继续说下去。”
阿大犹豫了一会,自从上次在护国寺没有见到戒心大师之后,公子脾气就变得暴躁易怒了,丝毫不见之前那般喜怒不溢于表。
宋枳狠狠的一眼扫射了过来,阿大赶忙道:“共同生活过几个月,戒心大师将刚刚从门派里逃出来的赤鸾阁主照顾的极好,后来阁主不知为何某天突然杀了一个无辜平民,戒心大师佛门弟子,心怀慈悲,没有杀了赤鸾阁主,却也失望至极,这才折返了北方,赤鸾阁主自此爆发修炼天赋,短短十年内,建立了云中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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