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鸣凰宫。
此刻宫内里里外外的烛台俱被点亮, 灯火通明。
短短数个时辰,皇贵妃娘娘两次昏死过去。
这可把鸣凰宫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们给吓坏了。
能被帝王安排到鸣凰宫伺候皇贵妃娘娘的,这宫女太监们谁人不知皇贵妃娘娘在帝王心里的重要性。
更不要说, 皇贵妃娘娘如今还怀着龙胎。太医断言,皇贵妃娘娘肚子里的乃是皇子。
帝王登基多年, 后妃们一直无所出。皇贵妃娘娘肚子里的皇子那可是帝王的第一个孩子,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怀胎七月又正是要紧的时候, 这时候万一皇贵妃娘娘出点什么事龙胎不保, 鸣凰宫的宫女太监都逃不脱一个死。
是以人心难免惶惶。
大宫女碧荞极看不惯宫女们那被吓破了胆的瑟缩模样,冷着脸把宫女们全都轰出了内殿,自个儿独自守在内殿门口,仰着脖子翘首以盼。
别看碧荞面色冷静,其实她心里比谁都着急。
深秋的冷风吹在身上,来不及多穿一件外衣的碧荞冻的小脸逐渐苍白, 不时跺跺脚。
冷成这样, 也吹不灭碧荞心里头的焦虑火气。
许久过去, 终于, 远处出现了大宫女莲知的身影。
莲知身后,是背着医药箱, 步履匆忙的御医。
碧荞一喜。
她忙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御医迎进殿内。
御医把完脉, 道皇贵妃只是一时受惊才昏厥过去, 身体并无大碍, 碧荞的一颗心才落回了实处。
替皇贵妃给御医打了赏,碧荞又和莲知把御医送到了宫门口。
御医的身影渐渐远处,直至在拐角处消失再也看不见。
碧荞皱眉,依旧看着光线暗沉的前方。
“这柳玉去了这般久, 怎的还不回来?”
不该如此的,御医院和帝王的正和宫距离差不多远,莲知都回来这么久了,柳玉那边若无意外,早该回来了。
碧荞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翠萍不在,皇贵妃昏过去后,鸣凰宫唯一能做主的便成了她。
她除了安排莲知去请御医,也不忘让柳玉去通知帝王。
这么久了,帝王不见身影,柳玉也没有回来。
瞧着碧荞不安,莲知柔声安慰,“荞姐姐无需担忧,玉姐姐那边想必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再者荞姐姐还不知道咱们陛下,以往但凡是咱鸣凰宫的事,无论大小,陛下哪次不是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碧荞也知这些。
苦笑了下,她点头又摇头,“我知,只是翠萍此次惹恼了陛下有去无回,我担忧陛下迁怒娘娘。”
说起翠萍,莲知冷哼一声,“咱们四人一起伺候娘娘这么久,荞姐姐还不知翠萍那死性子吗,仗着娘娘得宠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如今也是她活该,陛下怎会因她就迁怒娘娘。”
“不会的。”
被莲知安慰一番,碧荞安了安心。
又朝着前方看了几眼,碧荞转身,“回吧。”
皇贵妃随时可能醒来,她们也不敢在宫门口多待。
回了内殿,两人就这么守在皇贵妃床前。
时间一点点过去,帝王未来,柳玉也未回。
曾知潼做了场美好又荒唐的梦。
梦里,她被男人强有力的双手掐着腰,上方是床头,下方男人不停撞击着她。
男人调笑着问她,“舒服吗潼潼。”
她被迫高仰着头,眼里含泪,男人英俊的面容从模糊到清晰。
只是那面容千变万化,时而是江易城,时而是陈驰,恍惚间又变成丁子昂,最后又是帝王。
突然,身边从一人变成了四人。
她全身上下被数只手揉捏着,四人紧紧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他们看着她时那眼里的爱意。
曾知潼心里一酸。
她想这一定是梦,帝王的占有欲那么强,知道她以前的事后恨不得杀了江易城丁子昂和陈驰。
帝王怎么可能同意那三人抱着她,还和他一同呆在她的床上。
更不要说一起做那事了。
一再告诉自己这是梦,曾知潼却渐渐迷失在了美好的梦境里,不愿醒来。
她不想醒来面对帝王的逼迫,不想从中选择一人。
曾知潼想,她真是个花心又贪心的坏女人。
她也不知道,人明明只有一颗心,为何却能同时爱上四人。
“娘娘?”
“娘娘?”
不错眼盯着皇贵妃的碧荞,在皇贵妃睫毛颤抖的瞬间就注意到了。
碧荞喜的不停在娘娘耳边呼唤。
曾知潼被唤醒。
她脑袋胀疼。睁开眼,视线微微有些模糊。看着床幔,她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曾知潼扭头,看到了碧荞,以及莲知。
想到昏过去前收到的消息,曾知潼眼眶渐红,哑声问两人,“翠萍呢?”
碧荞攥紧双手,“娘娘,您可有哪里不舒服?可还要宣御医?”
瞧出碧荞有意转移话题,曾知潼越发担心翠萍此刻的处境。
一想到在她照看不到的地方,翠萍有可能正在遭受着非人的折磨,曾知潼就躺不住了。
翠萍是曾知潼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交心的朋友。
那时,她还只是个普通宫女,无权无势,随便哪只猫猫狗狗都能欺辱她。
为了保护她不被欺负,翠萍曾经差点死在了安德那干儿子的手里。
现如今翠萍落在了安德手里,以安德那小心眼的性子,翠萍别想落着好。
掉层皮都是轻的。
如此想着,曾知潼心里越发焦虑。
“扶我起来。”
在碧荞和莲知的搀扶下坐起身,曾知潼视线在寝宫内四处看了圈,蹙眉,“陛下呢?”
“可是在外殿处理公务?”
睁眼没在床边看到以往定会寸步不离守着她的帝王,曾知潼已是不悦。
她醒来这么久了,帝王还是不见身影,曾知潼更是恼怒不已。
再一想帝王明知翠萍在她心里的重要性,还让安德处理翠萍,曾知潼只觉得满腔怒火涌上心头。
由莲知为她穿上鞋,曾知潼下床冷脸吩咐碧荞,“去把门关上,等下你俩不许放陛下进来。”
“这是命令。”
碧荞莲知:……
莲知小心看向碧荞,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碧荞搀扶着皇贵妃在椅子上坐下,又为皇贵妃倒了茶水。
低头看着冷脸饮茶的皇贵妃,碧荞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皇贵妃,其实帝王今天一天压根就没有来过鸣凰宫。
甚至,帝王连安德都不曾派过来关心一下。
该怎么说?
碧荞不是翠萍,哪怕她知道,皇贵妃是个极为和善,从不和宫女太监计较的性子,也不敢隐瞒皇贵妃任何事。
斟酌几番,碧荞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今日陛下那边想是遇到了棘手的事,忙到此时还不得空闲,等陛下那边忙完了,肯定第一时间过来看望娘娘。”
这话让曾知潼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咚”地一声。
曾知潼用力把茶杯置于桌上,抬头看翠萍,“你说什么?陛下下午也没有过来?”
碧荞将头垂的更低,“是的娘娘。”
怕皇贵妃伤心,碧荞又忙安慰着,“娘娘勿要伤心,陛下那边定是……”
“好了,不要说了。”曾知潼提高音量,打断了碧荞想为帝王找补的话。
曾知潼头脑发昏,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又问:“柳玉呢?”
碧荞这下整个人真是被泡在了黄连水里,苦极了。
“回娘娘,柳玉去了正和宫。”
“去了多久?为何还不回来?”曾知潼抓住碧荞的手。
碧荞胳膊抖了抖,“去了快两个时辰。”
曾知潼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起身,命令碧荞,“更衣。”
“去正和宫。”
正和宫
安德是帝王的贴身大太监,除公务外,帝王私下里的一应事物皆由安德安排负责。
除此之外,安德也是后宫掌管着所有宫女太监的内监总管。
可以说,在帝王没有皇后掌管公务的情况下,安德就是后宫里权力最大的。
便是那最受帝王疼宠的皇贵妃娘娘,权力也没有安德大。
只不过安德一向知趣,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往凡是牵扯到皇贵妃宫里的事,总是一退再退。
以至于鸣凰宫里许多太监宫女,长此以往不把他安德这个帝王的贴身大太监放在眼里。
想着,安德抱着汤婆子靠在门上,抬头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眯眼笑了。
那鸣凰宫里不知趣的小东西们,想也不知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以后这宫内外,再提起皇贵妃娘娘啊,在最受帝王疼宠的前头,得加个过去。
过去最受帝王疼宠的皇贵妃娘娘。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安德高兴啊,嘴角勾起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他隐忍许久,终于可以为自己那个可怜的儿子报仇雪恨了。
当初明明是那翠萍不知死活非要招惹他的好儿子,牵扯到了最亲近的皇贵妃,最后偏成了他儿子故意侮辱皇贵妃。
事情的真相啊,除了那个眼盲心瞎的皇贵妃,其实所有人都知道。
不过真相在这吃人的宫里头,一点都不重要就是了。那皇贵妃护短的紧,便是知道真相也不会拿翠萍如何。
顶多也就是口头教训几句,害死了他儿子的翠萍依旧会仗着皇贵妃耀武扬威痛痛快快的活着。
所以他儿子的仇,他自个儿来报。
抬头看的久了,安德脖子有些酸疼。
而一低头,安德便能看到不远处跪在石板地上,鸣凰宫的大宫女柳玉。
柳玉和翠萍不同,性格懦弱,从不惹是生非,安德说不上讨厌柳玉。
抱紧汤婆子走到柳玉身边,安德不耐的踢踢柳玉,“行了,起来回去吧。”
“这会儿陛下和姝姑娘都歇下了,你便是在这跪到天亮跪到死,咱家一个奴才也帮不到你。”
柳玉倔强地不愿起身。
安德好不容易愿意搭理她了,柳玉弯腰“砰砰砰”就朝着安德磕了几个响头。
“求求公公,就向陛下通传一声罢,皇贵妃娘娘今日已经晕过去两次了,求陛下去看看皇贵妃娘娘。”
这还是个死心眼的丫头。
安德无奈摇头,“得,你要跪就跪着吧,不过这打扰陛下休息的事,咱家真是有心无力,没那个胆子。”
见安德转身要走,柳玉壮着胆子伸手拉住安德的衣摆。
“公公,求求您了,求您告诉陛下一声,您不告诉陛下,怎知陛下不愿去看望娘娘。”
安德差点被扯倒,这下真气着了。
他抬脚用力一踹。
虽说没根,安德好歹也是个男人,力气哪里是柳玉一个柔弱的宫女能比的。
柳玉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向后倒去。
极响亮地一声,柳玉脑袋磕在了石板地上,瞬间就见了血。
安德惊了,正要查看柳玉的情况,远处就响起一声怒斥。
“安德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9 18:26:30~2021-08-31 17:1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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