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大门被轰然撞开,几个卫士一拥而入。
领头的骑士叫道:“肯尼!你们在搞什么鬼!?”
地窖里漆黑一片,只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骑士正要放出神光术看个明白,绚丽的彩光在旁边亮起,瞬间伸展为一个光人。
那不是骑士的虹彩神光,而是混合了暗金淡金水晶水银艳红淡紫等各种色彩的怪异神光。
“丝丝殿下!随便哪个也好,赐予我力量!”
萨达尔在心灵中呼喊,他感应着与某个丝丝的心灵联系,原本消退了的那些体验和感悟自他灵魂中再度喷涌而出。
“我要守护善良,保卫弱小,铲除邪恶,惩罚罪人!”
“我才是真正的骑士!”
“丝丝殿下,你们是真正的骑士之神!赐予我真正的骑士之力,让我打倒这些邪恶的假骑士!”
不像上一次,他的意识沉浸到那些体验和感悟里所有显得模模糊糊,这次他坚定的恪守着“自己是骑士”这个认识,同时又不分类别的驱动着各种赤红神力。
萨达尔两手各持一把夺来的骑士秘银剑,像狂战士般挺胸展臂,发出无声怒吼,以身体为圆心荡开一圈淡金冲击波。
这几个骑士被冲击波掠过,如遭雷击的打着哆嗦。
接着萨达尔左手剑劈出艳红的解放之剑,右手剑再劈出暗金的赤红破乱斩,两剑又一同推送出森冷惨白的骷髅光流。
他完全没有用什么神力什么神术的概念,他只知道将在灵魂中涌动得最活跃、最灼热、最想喷发出来的力量倾泻出来。每一股力量都蕴含着相应的赤红信条,那足以让其他人灵魂燃烧的体验和感悟被“我是骑士”这个念头裹住,让他的灵魂在推送出这样的力量后,又像霓虹灯一样变色,翻腾起另一股赤红神力。
地窖里彩光变幻,那些骑士在光污染里啊啊哦哦的惨叫着,身体变换着各种姿势上下弹跳、折叠、解离……
萨达尔再度陷入暴走状态,这次他自己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但跟他有所关联的就有了强烈感应。
急速飞驰在群山中的浮空三蹦子上,茵丝两眼翻白,仰头就倒,嘴里喊着:“萨达尔!我不是萝卜,别拔我啊!”
神国位面深处,虹彩迷离,又冷清荒寂的神国里,努曼艾尔漠然端坐在神座上。
祂的目光投在神座上方那条彩虹上,那里有一丝涟漪在异动,祂感应得到一个无比虔诚的灵魂在牵动骑士神力,但祂将神念投过去时,却根本找不到那个灵魂。
祂尝试了若干次,结果仍然如此,这让祂愤怒了,居然有凡人在偷窃祂的神力!
万千神念在神祇之心中瞬间掠过,定位到不久前祂曾关注过的那个凡人,祂品味了片刻,发出深长的叹息。
“难怪修玛要改变,难怪今神的意志会被扭曲,原来是这样啊。”
已经失去了凡人之心的努曼艾尔,这一刻也露出苦涩的笑容:“修玛做不到的,我也做不到,但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将忠诚于特蕾希娅陛下,直至永恒。”
萨达尔自然不清楚自己闹出了什么动静,他非常辛苦的平复了灵魂中的狂乱奔流,不然那些骑士连尸块都留不住了。
这一次的对手是六个骑士,连反抗一招的余地的都没有就被他干掉了,甚至还鞭了好一阵尸。
“不……这、这也不对……”
“要有节制,要罪罚相等,不能亵渎死者……”
看着自己搞出来的惨剧,萨达尔恐惧的后退,下意识的念起了骑士的美德篇章。
他很快清醒过来,关上门用身体死死顶住,地窖重归黑暗。
“萨达尔!萨达尔!你还在吗?你受伤了吗?”
躲在角落里的芮萝尔怯怯的唤着,她听到了骑士的惨叫,再听到萨达尔的粗重呼吸,确认萨达尔获得了胜利,对此她毫不怀疑。
“我……很好……很好”,萨达尔说:“公主殿下,你好好躲着,肯定还会有敌人下来。”
芮萝尔叫道:“我害怕!快让我看见你,至少让我能闻到你的气味!你不来,我就过去!”
萨达尔苦恼的道:“我的力量……控制不好,不要靠近我。”
“不会的萨达尔”,公主用毫不怀疑的坚定口吻说:“你是女神派来保护我的骑士,你不会伤害我的。”
“我……”
萨达尔怕公主过来看到地上的惨状,他的脑子这时候好用了一点:“我给你讲故事吧殿下,讲……殿下!?”
他忽然惊喜的叫出了声,芮萝尔没明白,茫然的道:“我、我在啊,怎么了?故事?呃呃……好吧,讲故事吧。”
萨达尔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最终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身体滑落到门下,像是一桩绝大的心事终于放下。
他用疲惫的语气说:“我给殿下讲个……大家都是叛徒的故事……”
“那是快三年前的事情了,神陨高原上还到处都是邪恶的巫妖、亡灵法师、奥术师和药剂师……”
萨达尔的语调变得舒缓,在黑暗的地窖里飘荡着,老男人的粗浑嗓音因为刻意压低,听惯了之后居然感觉也富有磁性。
原本因为黑暗而瑟瑟发抖的芮萝尔身体渐渐放松,眼瞳里闪烁着好奇的光彩,沉入到故事里。当身上散发着一股什么味道的侍女摸过来,哭泣着向她认罪时,她也没有呵斥和怒骂,只是按着侍女的肩头说:“和我一起听故事。”
“巫妖玛达拉抱着少爷的腿说,我才是叛徒,那些邪恶首脑没资格当叛徒。其他的坏蛋争先恐后的冲上来抱腿,说他们至少算阵前起义……”
萨达尔说到这时,芮萝尔和崔茜抱在一起开心的大笑。
“接下来?接下来说说我们种田的故事,是啊,我们和泥腿子一起种田,不,我们就是泥腿子啊殿下,我们城堡卫队还拿过秋季翻耕赛的团队第七名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门外偶尔响起脚步声,却没有一个人再来敲门,萨达尔安安心心的讲着故事。当地窖猛然通亮,一个少年出现时,他也没一点惊慌。
刚才茵丝跟他联系上了,告诉了他夏安会过来,而且样子是个少年。
萨达尔并不知道夏安成神了,但知道这个家伙跟少爷关系密切,还是传奇圣武士的时候就很厉害,之后还成了半神。
他起身想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对劲,整个人像是浸在粘稠的油里。
好不容易站起来走了两步,他惊愕发现自己的身体还靠在门边!
“不要害怕,这是莎佳妮在编织幻象”,少年夏安手一招,萨达尔飘了过去,意识恍惚了一下,空间转换,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张画里飞了出来。
他跟夏安仍然站在原本的地窖里,血迹斑斑,尸体横陈。
但他飞出来的那张画里还有一个地窖,里面被他杀死了甚至剁碎了的骑士全都站了起来,身体扭曲,面部蠕动,一个个恢复原有的形貌。
地板、天花板和墙面的血迹都消失了,裂痕也补上了,芮萝尔公主和侍女静静的坐在角落里。骑士们分散开,静静的守卫着,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似乎就是幻觉。
“还好没死多久,可以从残留的灵魂气息里找到相貌、性格、嗓音甚至说话的语气。”
脆嫩的声音在夏安身边响起,竟然是一只妖精龙。
夏安用自得的语气说:“真没想到这座小城堡的形势还这么复杂,把你带上果然是对的。”
他又赞叹道:“你这件办公……不,固定资产真的很管用啊,刚才那个暗影杀手完全不知道他是在幻象里,不仅竹筒倒豆子的吐露了情报,还以为自己干掉了对手,这会应该在向他的头儿报功吧。”
妖精龙高兴得半透明的虹彩翅膀扇得嗡嗡作响:“连传奇都没有,那还不是随便我整治?别说传奇了,现在弄的这个小小幻象,哪怕是神祇来了,不注意也看不出来。何况这里是主位面,力量极限就是传奇巅峰。”
小女孩般的嗓音又道:“不过同时操作很多人还真有点麻烦,我只能提高次要角色的自律程度,有了交互再人工介入,所以我们最好就在这里呆着。”
夏安点头说:“这也是必要的,贝利诺那边有个什么大计划,明天会过来,汉森也另有盘算。这个……芮萝尔公主,是两边计划里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
萨达尔在一边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听到芮萝尔公主才出声问:“怎么把公主留在里面了?”
妖精龙嘻嘻一笑,朝某个地方飞去,转了一圈,芮萝尔跟侍女崔茜从空气中浮现出来,两人躺在麻袋上睡得正香甜。
“里面那个是假的,我变的”,妖精龙说:“准确的说,是我的一部分变的,我就是那个地窖。”
夏安解释说:“包括门在内都是她,敌人开门只会进入她变出来的幻象里,不会进到这个真的地窖里,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
萨达尔依旧不懂,不过确认这个芮萝尔是真的,并且安全,他也就放心了。
夏安和妖精龙却没放过他,夏安绕着他转了几圈,捏着下巴说:“要说不明白,我也很不明白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感觉你的灵魂……五彩斑斓的,像是开了座染坊。”
妖精龙在他头上飞着,嚷道:“是啊是啊,那些骑士的尸体上还残留着各种赤红神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被一帮荆棘牧师、荆棘圣盾、告死者、赤红圣武士还有旗手围殴致死的,茵丝说你成了暴走的人形神力井,没有亲眼看到你发威还真是遗憾啊。”
“我……觉醒了……”
萨达尔下意识的道:“被丝丝殿下唤醒了,丝丝殿下是真正的骑士女神。我得到了丝丝殿下的眷顾,当然就有各种力量了啊。”
妖精龙说:“拧拧他的大腿,看他是不是在说梦话……”
然后她哎呀叫了一声,夏安用长剑戳了戳那张“画”。
妖精龙委屈的叫道:“戳我干嘛啊!又不是我在说梦话!”
“你没做梦,他就没说梦话”,夏安笑道:“他的情况是很奇怪,不过我们是搞不清楚的,只有等回去了李奇甚至女士才能搞明白,而且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夏安又问萨达尔:“你现在能跟茵丝联系上吧?”
萨达尔点头,夏安松了口气:“这就好办了,明天的大阵仗,说不定光靠我都镇不住场子,得赶紧通知李奇和女士。”
地窖异变的时候,那个暗影杀手正在城堡外的山脊上向戈米斯报告。
“居然是个五级告死者……”
戈米斯抽搐着脸颊说:“那是费共情报局的高级成员,以前弗洛多在那里干过,说过那帮人的事情,他们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是的,很凶险,肯尼都死在他手下了”,暗影杀手举起一颗已经烧焦了的头颅:“我是假装被他拿下,趁着他逼供的时候放松警惕才翻盘的。他死的时候自燃了,我只拿回来这个,还有一些……”
杀手将魔钢匕首之类的零碎掏出来,戈米斯点头,光这把匕首,就说明对方身份不低。
接过头颅仔细感应了下,虽然不是巫师,他仍然能“闻”到一些残留的灵魂气息,没错,是英雄级别的痕迹。
戈米斯再问:“这个告死者真的对这里一无所知?”
杀手点头:“是的,这家伙是从东南边过来的,偶然听到了什么线索,一个人跑来打探。”
“也就是说……”
戈米斯丢掉烧焦了的头颅,稍稍放心:“这个人既没有报告这里可能发生什么事,也没人知道是死在这里的。”
“没错”,刺客得意的道:“这家伙立功心切,连他的上司都没报告。逼问我的时候还把他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简直就像幻景剧里的标准反派!”
“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戈米斯捏着下巴嘀咕:“不过就算是演戏也不会牺牲掉一个高阶告死者吧?”
没及深想,汉森急急跑过来,用喜悦至极的语气喊道:“我的人抓到了公主!已经送到地窖去了!”
“很好!”
戈米斯如释重负,事情有点波折,但还是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半身人跟汉森匆匆回到城堡,下到地窖,见到被卫士层层围住的公主和侍女。
越过卫士,半身人来到公主身前,捏着公主的细嫩下颌,将她的俏脸扳起。
“真是可惜……”
半身人嘀咕着,也不知道是在说公主的命运,还是他的企图。
他的尖尖指甲用劲,公主痛呼,下颌赫然出现一条血痕。
他再掏出一颗血红色的宝石,将宝石搁在血痕上。
宝石像吸血鬼般吮吸着血痕,让公主的叫声更大了,半身人先是有些疑惑,等宝石闪起了光亮,才松了口气。
“我的人也得在这守着她”,戈米斯放开公主,留下两个手下:“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下了,我从王都一路赶过来,还帮你擦了通屁股,累死我了。你也得陪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汉森不迭的点头,吩咐了卫士后,跟在戈米斯后离开。
走的时候他看向一个卫士,那个卫士赶紧悄悄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收拾好了,他才稍稍放心。
接着他又看向公主,显得有些疑惑。
公主傲然抬头,恨恨的骂道:“汉森,我不会放过你的!”
“殿下,你会明白我的苦心”,汉森无奈的摇头叹息,离开了地窖。
地窖里依旧灯光通亮,戈米斯留下的两个人看看那堆板着脸像雕塑般的骑士,没趣的耸耸肩,各自缩到角落里打起了盹。
“如何?我补救得很及时对吧?”
地窖之外的地窖里,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妖精龙异常得意。
她再嘀咕道:“那家伙居然要测试公主的血液,明天的什么计划,会不会跟克斯特的王族血脉有关呢?”
刚才半身人用宝石测试血脉的时候,妖精龙赶紧在真公主身上抽了几滴血,用她的幻象法术放了进去。
而后汉森看卫士的时候,意识到这个地窖幻象里没了萨达尔,妖精龙又操纵卫士比了个模棱两可的手势。
最后汉森看公主,想起萨达尔刚才说过的经历,公主差点被这个汉森强暴了,妖精龙又马上搬出受辱女性的通用台词。
一个人……不,一件固定资产唱这么多人的戏,她可真是忙呢。
“跟王室血脉有关啊”,夏安摩挲着下巴,眨着眼睛说:“克斯特的王室血脉,那可了不得啊,如果这就是贝利诺的计划,那家伙……”
他摇着头说:“不对,应该是残虐之神海斯托尔那家伙,有了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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