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王啸猜想良久,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面临这样的画面。
他那个今年只有六岁的儿子,会面色苍白,浑身湿润,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
他死死的盯着那道身躯。
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早上见到的那个怯懦,胆小的儿子,联系到一起。
周围惋惜声音此起彼伏。
“小孩子不知道深浅,来这胡闹,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要漂到河面上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河边还放着捞鱼的工具跟背篓,是不是孩子想捞鱼吃啊。”
“这也说不准,没准是捞鱼的时候不小心脚滑,然后跌入到河里了?”
“哎,不管是为什么,就是可惜了这孩子,今年刚刚六岁吧,可怜见的,自出生就没了娘了,爹又是那么一个玩意……”
都住一块。
谁家孩子是哪个,家里情况如何。
谁不清楚知道啊。
但是这个小木头就有点可怜了。
他娘是因为生他的时候难产死的,所以他爹不疼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媳妇的死迁怒于他,还是嫌弃他是个不祥的人。
但不管是为什么吧,也无从考究了。
唯独清楚的是,这孩子打小不被疼爱。
以前如何不说。
这会反正人是死了。
王啸死死盯着先前说风凉话的男人。
但是人家也不怕他,有胆量做那种事,咋就没胆量被人说了?
“哎,别愣着了,快去找大夫,看大夫能不能救人吧……”
有路人看他还在呆愣中,忍不住开口催促。
王啸会意,抱着那面上发白的人,迅速的朝医馆跑去。
可惜,镇子稍稍有些名气的大夫都去学习了。
少数几个大夫看到人后,只是把脉探鼻息后,就怒不可抑的把人撵了出来。
晦气的说人都死了,做什么要把他抱过来戏弄人?
王啸失魂落魄的看着怀抱里悄无声息的孩童,浑浊的眸子里滴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分明一直觉得这人是累赘的。
他心里也是恨着他的,恨他的出现带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但是,他又是妻子拼死也给他留下的血脉,所以,他抱着身子已经冰凉的孩童。
像是失去了神智麻木的在大街上游走。
心里空荡荡的。
好像很难受,但又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他漫无目的游走时,身后传来急促的呵斥声,“你还在这犯傻呢?孩子救回来的及时,虽说没气了,但好歹先去找小大夫试试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冰凉僵直的手指微动,搂紧了怀里的人,疯了似的往草庐跑。
小大夫,小大夫……
儿子还有救,还有救的!
…………
姚蝉先是带人复习了下上次学习的知识。
提问了几个老者,知道他们确实是把这些知识点理解,背会了,才开始拿出教案,还有拜托吴大哥帮她做好的教具。
一个木头人。
一个光着脑袋,下身只穿着奔放简谱大裤衩的人。
这节课她打算教心肺复苏的知识。
急救嘛。
这种法子是最实用,还有最有效的法子了。
木头人身上被她用笔画了好些位置。
其实在她拿出来这个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是要教大家开膛破肚,一个个还兴致挺高,但知道理解错误,人家是要教一种奇特,但看起来并不怎么拉风的浅显技巧时。
各个都有点萎靡不振。
姚蝉知道他们的心思。
但是面对一个个平均年龄是她双倍甚至三倍往上的老大夫,又不能过于严厉。
“别小看任何一个急救方法,关键时候,它们能帮咱们从阎王爷手上救人……”
嗯,黑了下脸,底下的人态度总算认真了许多。
姚蝉刚刚上手,演示了一遍。
“谁上来操作一下?”
她面带希望的望着大家。
但明显,对着这么个木头人,大家兴致有些缺缺。
哎,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给拉来一个真的呼吸骤停的人来啊。
都一个个的咋这么不配合。
就在她抓耳挠腮之际,外面嘈杂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这又是闹什么?!
本来就有点小脾气,这会听到吵闹声,这种不快情绪达到了顶峰。
李逢春坐在最前面,见情况不对,自告奋勇说是去看看如何。
他背影瞬间消失。
他跑出去后,来人见到他,呼叫声越发凄厉,他撞开了门外拦着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到他,凄惨的喊着他救命。
“快放下,我看看……”都是大夫,看见家属这种模样,几乎都会让人动容。
但是李逢春刚摸他脉搏,脸色就不好看了。
这孩子,这孩子分明没了呼吸啊。
“你这不是胡闹吗?”
他一开口,王啸就知道他不行。
当下撞开他,大声呼叫着小大夫救命。
只有几丈开外的距离,说没听见那是不现实的,很快,屋内那些人一股脑的出现了,姚蝉出来的稍稍晚了些,没能占据最好位置,但单从前面那几位长辈目露惋惜,让他节哀的内容。
王啸满目苍凉的眼神落到了姚蝉身上。
那种眼神像是要毁灭一切的疯狂暴戾。
猛不丁的同他撞上,姚蝉没忍住,吓的后退了好几步。
“你是小大夫,你一定有法子!”
他几乎是在大家都没防备的时候,猛的扑入到她前面。
他跪地抓住自己的衣服下摆。
咚咚咚的往下磕头。
额头满是血迹都仍旧在磕着。
“求求你救救他吧,他还太小了,他不该去死的。”
这话说的,但凡是人,但凡是活着的,谁又该去死呢?
“你这人真的好没道理,就算是奄奄一息的人,你把他弄过来,我们群策群力,都尚且有本事一救,可现在都没气了,身子都快凉了,这又如何能救?”
那些老大夫看不惯,七嘴八舌的指责着他。
“你试试啊,你试试啊,是不是,是不是你记恨我每日羞辱叶端母子?好,我来道歉,只要他能活了,让我填命都可以,只希望你们能大发慈悲,救救他……”
人在极度丧失恐惧害怕时,是没有什么形象跟理智可言的。
像是溺水的人,只能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他把全部希望,放到了姚蝉的身上。
“哎,你说,好端端的孩子,做什么要去捞鱼啊,这下被淹死了,就算是想报复那个不成器的爹,也断然不能使用这样的手段啊……”
人群传来唏嘘声。
姚蝉猛地抬头,什么?
是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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