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狐疑惊悚的表情下,紧吊着的那颗无助忐忑的心,落回到原处。
不顾周围那些混乱噪杂的声音,他点头,喉咙滚动的厉害,仍旧用最平稳的声调说道,“却之不恭。”
姚蝉嘴角咧开。
但又怕被人看见,破坏她此时形象,故意板起脸道,“知道了还不进来,知道大家为了等你,浪费了多少时间……”
叶端超前走了两步。
随即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身略带担忧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眼前发生一切,已经完全超出在她可以理解的范围了。
“娘……”
苏氏回神,看出儿子的担忧,虽未清醒,但依旧忙乱的推他进去,“无须担心我,娘会照顾好自己,我……”她紧张的环顾下周围,“我就在这等你。”
先前儿子那般说辞,她虽附和开心,但总觉其中带有水分,如今亲眼得见,心砰砰直跳,就像是一滴水炸入油锅,噼啪乱跳,这应该不是梦吧。
出身于杏林世家,她又何尝没听到过关于小大夫的事迹呢?
被她承认,就算儿子身上还带着不能摆脱的枷锁桎梏,但日后,怕是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吧?
“你,快去,快去,别让人等急了。”
李逢春是个人精,眼下情况他看到后,自告奋勇说,这老夫人他会安顿好。
叶端终于进去了。
一场热闹看似落下帷幕。
看热闹的群众,也终于从呆滞中醒来。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他真的抱住小大夫的大腿了。
那他们先前岂不是……
一时间,人人面上带有了不安。
尤其是那屋主,要说往常欺负他们母子最多的人是谁?除了她再无旁人,眼下那人得势,自己即将到手的银钱又要飞了。
慌张无措爬上了她的脸。
“嫂子,苏嫂子,留步……”干瘪瘦巴的妇人面上露出讨好笑意,她卑躬屈膝,并排同一刻钟前,自己视为尘埃的妇人说话。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样,房子还是原价租给你们,我再找人好好修缮下房屋,给你们添置一张新床,送些家禽,三只鸡如何?”
先前苏氏想在院里养鸡。
但被自己怕脏拒绝。
想在为讨好他们,她这个铁公鸡竟开口许诺了这么多的实惠。
苏氏面上有动容。
但是这种挣扎只存留了片刻。
她儿子这般有骨气,自己不能拖他后腿。
拒绝的话还没开口,身侧扶着她的中年男人,此时倒不客气开口,“想来巴结讨好?晚了,被我师祖亲自教导过的,那前途还有边际?
看你俩颊无肉,尖嘴猴腮的,一看就是没福气的,你的房子又如何能让他们居住?
趁我还没说更难听的话前,麻溜的走吧!别丢人了就……”
他语罢,跟来看热闹的,还有陪伴自家长辈来学习的那些家属们,全都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妇人羞愤离去。
李逢春看着犹带几分不自在的苏氏,缓声解释道,“世人多是采低捧高之徒,夫人无须在意……”
苏氏连连点头。
暂时把她安顿好,李逢春脚下生风,快速奔到草庐内。
师祖授课,此时一刻都不能耽误啊。
却说这些看热闹的人,见没好戏可看,想进去偷听人讲课,但又被那些围在门外,跟铁桶般严实的护卫们震慑住,只好灰溜溜的回到住处。
王啸这人就是凌晨时候,借着酒劲在叶端家门外撒尿的那个男人。
把热闹看完。
又看着昨日自己还没放在眼中,今日就有不同际遇的叶端,心中可真是百味杂草。
他回到家中。
推开屋子,里面腐朽外加寒冷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环顾了屋子一圈,里面没小崽子的身影。
又去灶房转了一圈,依旧没影子。
锅里干巴巴,灶膛里冷冰冰,一看就是没做早饭。
刚想发怒,余光就瞥见那空荡荡的面袋,他健步上前,其实空下来的又何止是那些米面袋子呢?
粗粮细粮全都没了,转悠了一圈。灶房竟然连一个可以入嘴的东西都没有。
依稀记得,昨日午后他喝酒回来,自个瘦的跟麻杆似的儿子,好像低声同自己说过,说家里什么吃的也没了。
他拍拍脑门,倒把这事忘了。
翻箱倒柜,翻出几个铜板,又掏出前天主家发下来的工钱,喝酒喝了两日,二百个铜钱,如今也只变成五十个了。
也罢,先去买些棒子面,高粱面,凑合过这个月再说。
他关上房门,迈步打算去买粮。
可刚走几步,迎面跑来两道人影,这都是他酒桌上的狐朋狗友,眼下看见他们,他大老远的就摆着手,那意思分明是,不喝酒了,不打牌了。
再喝下去,这个月他们父子俩就得喝西北风。
俩人健步跑到他面前。
他还未开口拒绝,他们就不由分说将他拉起就跑。
“做,做什么啊……”
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加上又饥饿难耐,他身上是一点力道都没。
但是那俩人像没听见他的声音一般。
愣是脚下生风,把他拉到了河边。
虽还没到河边,但大老远的就看见了外面那一圈围着的人影。
怪不得酒肉朋友拉着他,不顾他拒绝都要让他来呢,原来是有热闹可看啊。
真不愧狐朋狗友,知道他最爱什么。
可是,奇怪的是,当他们气喘吁吁停下后,那些围着的人群见到他来后,自发的让开了地方,男人摸着胡渣渐起的下巴,脸上扬起得意。
看不出来他面子还挺大嘛。
不过,他们这幅惋惜怜悯叹气看着自己是为何?
其实刚往这边跑的时候,他大概是能想到为何的。
这条河是汴河的一条支流,蜿蜒曲折,是要往运河里面汇入的。
夏天来这游泳抓鱼的不在少数。
当然,冬日里也有不少人在水面上溜达游走。
数九寒天的时候,这冰面冻得结实,可以承载住人,但是最近入春,加上这是活水,冰面上结的并不怎么厚实。
人是绝对不能踩上去的。
他们带自己来这,他大概也能猜明白,肯定是有调皮蛋来这玩耍,溺水了。
但是这种诡异的注视感是为何?
直到他扒开了人群。
视线落到了那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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