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现在怕是又被人拉着到他家,再被灌一顿好菜好饭。
她佯装拍打身上不存在灰尘,好缓解尴尬。
先前下子母桥的时候,她见到过这种摊子,听邬易的解释,承元节可不单单是吃喝玩乐,像是这种往日靠字画为生的读书人,也会来这碰碰运气。
其实有不少落魄的秀才在当街卖诗卖画。
一般在寻常人的眼中,诗画是风雅之物,当街叫卖就是有辱斯文,但是因为今日情况特殊,他们的出现,是给这个节日增添了几分雅趣。
去年这时候,邬易自己也曾经撑着摊子在这卖字画的。
可能是爱屋及乌,姚蝉对面前的年轻人多了一丝丝的亲近。
“你这个,怎么收费啊……”
别的摊子人都那么多,就他这个摊子冷冷清清,姚蝉有意给他开张,遂问他这是什么玩法。
“姑娘,咱们这是即兴作诗,你提字出韵,我即兴提笔作诗,每首标价二十文,如果我才思泉涌,姑娘掏钱,如果我停笔耽搁,或者是才思受阻,故意找借口来拖延时间,我倒给你二十文……”
这倒是有趣了。
姚蝉掏出二十个大钱,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山。
这种花鸟鱼兽,山川名迹,是最容易作诗的。
那书生看完,眼前一亮,诗兴大发,在纸上一口气的写出一首四言诗。
对方小心翼翼的捧着纸递到她面前。
这钱挣得有点顺利,他略有些羞赫。
姚蝉什么也没说,解下腰上的荷包。
在她掏钱的时候,身边已经堆集不少路人在看热闹,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谁乐意花这么多钱,带走一首不当吃喝的文绉绉的诗啊。
见她输了后,一个个有些打抱不平,有说她被骗了,又有人说她出的题目过于简单。
她倒没怎么不平,倒让那年轻人有些手足无措。
姚蝉不管旁人看法,小心的拿起用砚台压住的薄纸。
“我很喜欢这首诗,会好好珍藏起来的,还有,卖字画并不低人一等,靠自己双手挣钱,这已经比世上很多人要好的多了……”
年轻人在她的鼓励声中,眼睛越来越明亮,后背也越来越挺直。
不顾身后那些人的非议,姚蝉握着这张纸离开了。
是不是当初邬易也面临过同样的处境啊。
那时候要是也有人像她这样安慰,他估计能得到更多的温暖,更多的快乐吧。
今天心情很好,来镇子上也是来对了。
这街逛了一半,她想着时候差不多,该回去跟邬易他们碰头了,今天说好了是团体活动,她还打算给弟弟妹妹买糖人面人还有泥塑娃娃呢。
可惜正要折返回店里时,还被人拦住了去路。
一个身穿道袍,双目紧闭,手上拿着幌子的男人,先是朝她行礼,随即笑眯眯道,“姑娘,来算一下明年的运程吧?”
姚蝉没吭声。
“要不,算生意也行,你不做生意的话,帮你算下桃花运?”
姚蝉摇头,“谢谢了,但我不太信这个……”
对面的男人有点尴尬。
刚要说话时,迎面就又来一个举着幌子,大声唱着‘时运来时,买庄田,娶老婆……’的算命卦师。
这下倒好了,俩卦师撞到了一起。
姚蝉成了夹在中间的‘肥羊’。
可能是刚刚见到她眼睛都不眨的花了二十文来买了一首诗,觉得她是个冤大头吧,这俩人在她出了那个书生的摊子时,就开始跟在她身后,都想着拉她算一卦,坑点钱出来。
但是一山哪儿能容二虎呢?
逐渐这画风就变了。
刚还是争夺她呢,紧接着就开始内讧了。
那俩人互相争论着彼此最灵验,又互相指责者对方是骗子。
原来都是眼睛看不见的瞎子,不知道谁动手推搡了对方一把,这下子都不瞎了,幌子一扔,互相开始斗殴起来。
姚蝉可不凑这热闹,见状不对,趁俩人打到正酣时,偷偷的离开。
“姑娘……”
她刚刚逃离了是非之地,就被身旁一道声音叫住了。
姚蝉扭头。
身后那人是一个穿着单薄,甚至可以说是破破烂烂的一个老者,他面色红润,身材消瘦,满头银发,但是慈眉善目的,乍然一看,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姚蝉这会是在一个巷子里。
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她指着自己鼻子,“老爷子,您是在喊我吗?”
“姑娘,有心来卜一卦吗?”
姚蝉见他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个幌子,一脸笑眯眯的解释,“老朽是个卦师,一年只寻三个有缘人,一年也只卜三卦,一卦千贯,小娘子,我见你一身功德,怎么样,是否要算上一卦?”
姚蝉倒吸一口冷气。
她今天这是捅了算卦的窝啦?
一连着碰到这么多算卦的,你说来行骗,好歹装个瞎子,穿个道袍,弄得人模人样的,可行性也高点,但看看他吧,这幅模样,更可气的是,开口就是要一千贯!
你咋不去抢啊!
要是你脚踏实地的去行骗,要个几十文的钱,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看在他年龄大的份上,上一回当,算上一卦。
但是一千两……
卖了她都没那么多钱。
“老爷子,出了这个巷子再往右拐一下,大概四十五丈远的地方有个医馆,您啊,掏点钱买两幅淸神醒脑的药,往后可不管大放厥词了。”
还好这次碰到的是她。
要是别人的话,估计他要挨揍的。
说到这份上了,姚蝉越想越觉得他可怜,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掏出几十个铜板塞到他手里,“钱不多,但也够买十几斤白面了,回去好好吃顿饭吧。”
说完健步走到巷子外。
那老者看了下手里的铜钱,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娘子,今日承元佳节,各路神鬼出没,不甚太平,如若无事的话,早些归家才是正事……”
背对着姚蝉的老人,从嬉笑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在她背影快要消失在眼帘时,看着手上的铜板,暗暗摇头,“一年只三卦,这卦破了,也罢,看她造化了。”
他把酒葫芦掏出来,吹了声口哨,巷子尽头得得得跑出一只小毛驴来。
骑在驴身上,他抿了口老酒,砸吧着嘴,扬声道,“回山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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