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贞将头上围帽的轻纱落下,不再看他一眼,“我只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亲从前如何待我的,我亦如何待父亲。你手上的发簪是梅姨娘的,她自知不该与大公子有染,让父亲帽子变了色。现在无她容身之所,自然无颜于世上,以死谢罪了。女儿觉得,她与你怎么也是一场情份,就将她的遗物拿来与爹爹做个念想。”
陆贞贞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能听到身边全是痴痴的笑声。都察院关着的,都是罪臣,少不得与陆震生不和睦的,那笑声先是压抑的低低的,后是哄堂大笑。
陆震生手里握着那只金钗如同烫手的碳夹,恶心又晦气,甩手就丢了出去,恰好落到角落的恭桶当中,“咚”地一声。
丢完他又后悔,听到周遭的轰笑声更大了,他喊着,“你们以为我完了吗?不可能。我要见张让,我要见张让。”
皇宫
乾清宫内,落针可闻,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去,张让全身如同筛糠一般颤抖不停。
司徒栾从来不是一个顾念旧情之人,心中窝着火,抬脚就踹了过去。
“张让,我念你是皇爷爷身边的老人,留你继续伺候,还许你无尚荣光之位,你竟然拿毒药害我!”
张让不住地磕头,额头踫在大理石地板上如同不痛一般,直踫出了血。
“老奴不敢,老奴受皇上龙恩,一心盼着皇上龙体康健、北商海晏河清,老奴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皇上啊!”
皇上一想到,自从听了这个奸臣的话,用了他吹嘘的无所不能的药丸,说什么不但让人全身不适消失,亦能永如壮年,有长生不老之功效。
他后宫妃嫔众多,力不从心成了近来的常态,听了张让的谗言,吃了那药丸之后,竟然直接-――不举。
越想越恨,抬脚又是一踹,张让直接骨碌出去。他由不解气,跟上前继续踹。
“说,是谁收买你,让你来害朕?如果朕的江山无子嗣可承袭,你觉得朕的皇位还保得住吗?你这等同于谋逆。”
事到如今,张让哪里还敢厥功至伟,再不敢将功劳独揽在身,忙道:“老奴该死,老奴不该欺瞒皇上称这药是得道的仙长所赐,这药其实是代罪的陆相给的。他托付人稍这药进宫,称有逆天之功效,只求老奴能将知道的咽回肚子子,不告发他。
可是这等大事,老奴连夜回宫就禀明的皇上,实难应他,又想着他求人相助心切,定不敢拿假药糊弄奴才,这才献给皇上吃的呀。”
皇上要气死了,要不是那药丸只此一颗,他怎敢没在太医的检验下就吃了。
他恨得不轻。
张让也要后悔死了,他得了两颗药丸,自己先是吃了一颗,没觉得有何不适应,随后几日身子的确通态,平时的头疼脑热全无,这才敢给皇上的呀。
可他忘记了,他是太监,跟本感受不到皇上的那份不适。他心中发苦,被陆震生这个老狗害死了。
陆震生要是知道女儿这样吭他,估计越狱的本事都能长出来,也要在死之前先把陆贞贞杀了。
司徒栾可不知他们之间的那些个计较,他只恨这些个狗奴才,竟然敢害他,他爆吼。
“张让,你该死。你竟然敢欺君!”
幽庆帝的性情从来都是阴晴不定,不好揣度的,可现下他还年轻,江山也稳固,性情还没有后来那那暴虐,这样的吼声传出宫外,一应宫人无不战战兢兢。
张让更是吓得七魂没了六魄,浑身筛糠一样颤抖,“是陆震生,是陆震生让奴才进献的长生不老药丸。奴才该死,奴才没想到陆震生竟然如此心怀叵测,会献毒药。老奴愿意亲自走一趟,将他解决了,只求皇上开恩啊!”
幽庆帝听他竟然还敢张嘴求开恩,一想到自己都不行了,他怎么还可能开恩。他一个回身,从大殿的柱子上拔下挂着的上方宝剑,对着张让就走了过去。
“朕看就是你与他合谋,到这会还想要活路,见阎王去吧!”
张让吓得连连后退,退无可退,他不想死,不想这样被冤枉死。他转身推开宫门就往外跑,皇上也是杀红眼了,他要谁死,这人竟然还敢跑。
举剑刺去,完全没有发现张让已经跑出了乾清宫,来到了宫殿门口。
杜凌岚从冷宫出来,无一日不想着再次复宠,可皇上跟本不召幸她,就连她怀着身孕都不来看她,她耐不住性子,终于忍不住亲自炖了一锅参汤过来。
结果才走到乾清宫门口就发现今日这里不对,往日除了侍卫,还有内监几人在侧伺候着,今日竟然宫门前无人,而殿内却传来皇上的动静。
她犹豫要不要敲门进去,门就被人拉开了,迎面与跑出来的张让撞了个满怀,汤碗啪嗒掉到地上,用心熬了两个时辰的汤就这么废了。
杜凌岚都没来得及喝斥,就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了她一脸,随后她惊恐地看到张让瞪圆了双眼,大张着嘴巴,从他的嘴里汩汩地往外流着血,而他胸前一口长剑已刺破胸膛。
“杀,杀人了。”她尖叫一声,双腿一软,惊吓和恐惧使她双腿打颤,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张让胸前的剑因为被收回,人在死不瞑目下无力站着,对着杜凌岚直直倒了下去。
身前忽然栽过来一个死人,杜凌岚再也受不住害怕,顾不得失仪,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她只觉得肚子开始坠着一般地疼,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往下落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皇上正在盛怒当中,他传张让问话之前,宫中之人皆被赶出去,没想到门外竟然还站着一个岚嫔。
他赤红着眼睛,完全不顾脸上沾染上的点点血珠,俯身,如同恶魔一般盯视着杜凌岚,“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杜凌岚此刻只觉得腹痛难忍,绞着她的心脏都跟着收缩,全身无一处不疼,哪还有脑子去想别的,她死死拉住皇上的袖子,“皇上,臣妾肚子疼,求您救救臣妾。”
幽庆帝阴狠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瓷片,还有挺尸在一旁的张让,又问了一遍,“说,你在殿外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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