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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当然不止是吴三桂在懵逼,吴系内部的所有将领在面对来自柳州战报的时候几乎都是一种癫狂的状态。
第一天收到马宝南下的消息,每个人心里都冒出来一堆的小九九,甚至于大家都还在合纵连横,思考着各自的政治立场,都没来得及真正开一次坦诚交流的军事会议。
第二天战报就告诉他们柳州之战打完了,马雄完犊子了,祖泽清被吓尿了,十之**马上就要投降了。
这战报由于实在是过于夸张,以至于吴三桂及其麾下将领们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纷纷又派遣了大量的信使再去柳州,重新确定了一下这个消息的真伪。
结果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连南宁都已经被攻破了,马雄以汉奸罪在南宁的闹市街头被当街斩首,全家上下六十余口一个不剩全都被失踪,家财劫掠一空。
这倒确实是马宝能干出来的事儿,马宝这人虽然确实是能打仗,但也确实是弑杀成性,暴虐残忍。
然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这马雄,怎么就汉奸了?人家是回族人啊~!
这明军是不是有病?这罪名定的,是不是也太随意了呢?
这马雄一个回族人都愣是给定下了个汉奸的罪名,那咱们呢?
是不是只要负隅顽抗的,将来都免不了一个汉奸二字的罪名了?
那面对刘大炮的收编,大家到底是赶紧投降,还是死战到底呢?
可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吴大帅现在眼前哪里还有路走呢?
所有人都在人心惶惶,加之图海的攻势不休,鄱阳湖上仍在交战不已,一时间还真的有不少人干脆与图海开始暗通曲款了。
图海这头收到消息相对于吴三桂来说自然就更加要滞后几分了,但他也清楚这吴军内部三系人马各有其政治主张的问题,连忙暂缓了攻势,并亲自给吴军中的辽东系众将,甚至包括吴三桂侄子吴应麟等写信。
消息再传到岳乐处更滞后了一些,然而岳乐的选择却与图海完全不同,趁此机会亲自率领清军日夜鏖战,血战平凉。
而这期间,王屏藩因为不得不被卷入吴三桂内部的派系斗争,其手下将士们士气大跌,甚至一时间大家都有一些迷茫,导致他们终于在平凉城下救援不利,被清廷死死地阻住。
最终,在岳乐亲自爬城头激励士气之下,清军足足苦战了三天三夜,平凉城终于被岳乐连根拔起。
而后岳乐马上写信邀请张勇等河西四汉将与他一同南下川蜀。
要知道王屏藩本来就是一直偏师,清初时的川蜀也根本不是什么天府之国,手中兵力有限,其兵锋虽然也曾一路直指汉中、秦州等要害之地,但在岳乐亲自来到陕西之后这些要害之地也早就都已经丢得差不多了。
雄关险隘虽然都还在,但也都是出于年久失修的状态,在清军的火炮面前到底能支撑多久,那是谁都不好说的。
而论兵力,王辅臣死后仅凭王屏藩手里的这点兵马肯定是打不过岳乐的了,接下来肯定是要求援,但是,在具体向谁求援的这个问题上,一时间就连王屏藩本人也是一个脑袋三个大。
他是盛京汉人,妥妥的辽东系,吴三桂嫡系,但起兵以来他发展得实在是太快了,类似于曾养性,现在实际上已经是半独立于吴三桂之外了,也接受了刘大炮不少的火器及粮食援助,那聂风现在还在他的军中当参谋呢。
可就算是他想干脆投降了刘大炮,他的副将却是吴三桂的侄子吴之茂,一个搞不好,他们俩搞不好就要厮杀起来,而由于中层以上的军职中大多都是辽东系,一时间居然整得王屏藩还拧巴上了。
整个吴三桂集团,现如今,已经是一片混乱,从上到下,都在等待着来自吴三桂的最高指示,但谁也不知道这条最高指示会将自己带去何方,所以又都在做着对抗最高指示的准备。
然后,吴三桂就死了……
据说是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吐出去一口血,被人抬回了卧房躺了一会儿,躺着躺着人就没了,但是反正却是也没个目击证人。
考虑到他今年的岁数,所以这吴三桂到底是因为最近听到太多的坏消息忧思成疾病死的,还是被亲信之人下毒害死的,亦或者是被谁兵变给弄死后想外边传的假消息,现在也无从查证了。
说不得,可能也是吴三桂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活着谁都尴尬的这个事实,想通了,所以自我了断了也说不定。
一时间,吴军众将士倒是也顾不得悲伤,很快就吵成了一团,甚至还爆发了不小规模的兵变,最终,却是一致认定,先以大明朝兵马大元帅的身份,把吴三桂的尸体送去澄海再说。
………………
却说另一边,吴三桂挂掉的消息还没传到澄海这边,刘大炮刚收到马宝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暴跳如雷。
要知道其实在清初这个时间节点,汉奸的这顶大帽子就是个口袋罪,尤其是吴三桂麾下的这批将领,包括马宝本人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是汉奸。当上面想处理一个人却没有理由的时候,一顶汉奸大帽子扣上去保证不带冤枉的。
所以其实正因为如此,刘大炮平时都是极其慎重的使用汉奸这一罪名进行审判的,甚至这俩字在整个澄海以及南昌都是心照不宣的违禁词,能不说,就尽量不说。
除了吴三桂作为杀死永历的凶手可以说是铁汉奸之外,其他人身上的汉奸色彩都是在刻意澹化的,这叫做法不责众,当有一天朝廷开始胡乱以汉奸罪杀人的时候,整个朝廷的上上下下必然要人人自危。
结果,现在马宝那个混蛋不但在完全没有自己命令的情况下攻占了南宁,还特么以汉奸的罪名弄死了一个回人。
柳城大捷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写了封信给马宝把他臭骂一顿之后命令他给自己滚回来,又派了江胜暂时接管那马宝的两万人马之后,刘大炮第一时间就叫来了自己全部的幕僚班子,来商议这件事到底还能不能有挽回的余地。
结果几乎和马宝回到澄海的前后脚,就收到了吴三桂莫名其妙死了的消息,整得刘大炮也是措手不及。
当然,马宝则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性命和高官厚禄应该都保住了。
毕竟他是从吴三桂手下跳槽过来的,现在吴三桂既死,又根本没个合适的继承人的情况下,十之**这个继承人压根就不会立。
那么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无疑就是他刘大炮与图海、岳乐一起,争取他吴三桂十镇总兵的归心,以及收编吞并吴军手上的地盘了。
这个时候他作为吴氏降将,且在吴军中还有一定的威望和地位,在明廷又做到了高位,就是一个最好的榜样。
这个时候处置马宝,很容易给吴氏的众将士传递错误的政治信号。
以至于刘大炮在面对跪地请罪的马宝的时候虽然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最终却还是叹息一声,让他在自己面前坐下,用一种近似于埋怨的语气道:
“马将军你也是军中宿将,累仕顺、明、清、吴、最后才到了我的手里,也算得上是宦海沉浮了吧?为何会犯下这般不可理喻之错误?”
马宝也只能苦笑以对道:“攻打南宁之事,乃是全军的士兵会议上共同投票决定的,几乎是全票通过,我虽是已经极力阻拦,但……但我真的是阻拦不住,再拦下去我要被当做贪污犯抓起来了啊。”
刘大炮闻言叹息一声道:“这个,你在折子上倒是也跟我说了,具体的情况,我也大体猜得到,虽说确实是有驭下无方之罪,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说来说去还是军改导致的,任何制度都有着优点与缺点两面,再加上将士们手上骤然有了权力,还不适应,你管不住也是正常的,倒是也可以功过相抵。”
马宝闻言,连忙感激涕零的口头谢罪。
当然了,这事儿,刘大炮确实也是有点考虑不周了,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是有些地方改的反而更像是乌合之众了。
严格来说,这军队经他的手改造了之后,相比于封建军队好像确实是已经脱胎换骨了,正面对垒的情况下,即便是人数和火力相当,其战斗力应该也能够远胜过普通的封建军队,感觉称其为近代军队没什么毛病,应该是不会弱于拿破仑时代的法军了。
但要说现代军队,那差的好像还是有点远。
这问题让刘大炮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现在也确实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忍不住捂着额头问道:“攻打南宁的这个事儿,我确实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杀死马雄的这个事儿,我就真的是有点理解不能了,你特么是实在找不着他身上其他的罪名了么?汉奸?怎么想的啊,他一个回人当个鸡毛的汉奸,这天下难道还有比这跟离谱的事儿么?”
马宝则笑得更苦了,道:“将士们非得杀马雄,臣,也是无能为力。”
“将士们非要杀马雄,就是为了他名下的钱财资产?”
“不是,马雄的真正罪过,是他……是他……哎~,陛下,那马雄是深绿色的教徒,他在南宁建了大量的清寺,曾在其境内大肆宣扬您是异端,我军攻破南宁之日,有部分绿色的人被组织起来,对我军所做的一些事情进行抗议,偏偏我军中将士中许多也是绿的,但咱们澄海的绿上承一代先知,尤其是对您格外的尊重,大家因为理念不合产生冲突,最后稀里湖涂的咱们的人把他们的人都给杀光了,我不敢说得太仔细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丞相您听没听懂?”
刘大炮闻言,一愣。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层。
马雄算是半个宗教领袖的这个事儿,他是知道的。
但自己的将士什么时候也绿了?
既然大家都是同一个颜色的,怎么就打起来了,而且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这不神经病么?
“所以……你是为了掩盖马雄真实的死因,才给他安排了如此离谱的罪名的?不怕因此而让吴三桂手下的那些将领们人人自危么?”
马宝闻言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臣,当时也不知道吴三桂会死啊,丞相一统江山之心臣是清楚的啊,咱们早晚肯定是要和准噶尔汗国开战的,到时候必然要与噶尔丹争夺那地方主体民族的民心,这马雄若是真实的死因传遍天下,将来咱们还怎么对准噶尔用兵?”
“臣也是没办法啊,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汉奸的这个说法,因为太过夸张且与天下所有人都息息相关,这才……”
“哎~”
刘大炮闻言,也跟着沮丧了。
“有点,麻烦了啊,这件事你确实是驭下不严,但处理的,并没有错,你说的很对,马雄的真实死因决不能外泄,就让天下人以为……以为是你手下的军队贪财,在胡乱栽赃吧,我需要一个替罪羊杀一下,以谢天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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