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二爷噎了口气。
他当然不能把卓汀兰送官,倒不是多心疼这个女儿,而是丢不起这个脸。
他正犹豫,蒋海尘缓缓开口:“那就要看你到底说不说,敢不敢试。”
卓汀兰咬着牙,眼睛盯住蒋海尘,有点疯狂。
“我不说,我也不试,你们能奈我何!”
她话刚说完,蒋海尘突然出手,一下子到她身后,一脚踢在她腿弯,她根本没有防备,扑通往前扑倒。
南昭雪诧异,蒋海尘这几下干脆利索,可不像是个文弱书生。
蒋海尘一手抓起卓汀兰的手腕,用力按进水盆。
众目睽睽,淡淡的紫色,从她指尖漫延开,直至满盆水。
蒋海尘松开她,冷笑一声,拿出帕子擦擦手,嫌弃地扔到卓汀兰身上。
“卓二爷,你说,该如何?”
卓二爷的脸色和那盆水一样,泛着紫色。
他用力一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有了决定。
勉强对卓江玲笑了笑:“玲儿,二叔知道,你受委屈了。
你放心,二叔绝对会给你一个交代,杀人偿命,她给你下毒,就是奔着杀你去的,二叔这叫让她给你抵命。”
卓江玲微微睁大眼睛,卓二爷的话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她只是想道个歉什么的,可没想要卓汀兰的命呀。
南昭雪可不是卓江玲,她瞬间就懂了卓二爷的套路。
还真是个老狐狸。
他就是算准了,卓江玲不可能取人性命,这才提出这个办法。
她不吭声,封天极也不说,她想,蒋海尘应该会开口。
果然,蒋海尘短促笑一声:“二爷这么说可就是让玲儿惶恐了,她一个女孩儿家,单纯善良,平时踩死只蚂蚁都不忍,哪敢要人性命?何况还是她的堂姐。
依本公子看,你怎么做不必跟玲儿说,按律法办事就行了,卓老爷虽然告老,但本朝律法那可是字字都记在心里的,这点事儿,应该能分辨得清。”
卓二爷的脸色变幻,忽青忽红,尴尬至极。
事情一时僵住,外面忽然有人快步而来,浑身带着香气。
“老爷!请手下留情啊!”
这一声急切又娇柔,南昭雪看着进来的女子,三十多岁,穿青色衣裙,乌发梳着美人髻,娇媚又不失优雅,额间点的梨花细钿映着肌肤白润。
她双颊饱满,细眉细眼,典型的古典美人,南昭雪心想,这可真像是仕女图中走下来的美人。
而且,她身上好香啊。
南昭雪微微眯了眯眼睛,直觉感到这个女人定然不同凡响。
果然,一见到她,卓二爷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丽娘,你回来了?”
“是啊,呆了几天,感觉好多了,就赶紧回来。
我记得这两日汀兰就要回来,想看看之前给她准备的东西都合不合心意。
怎么刚到院门口,就听你……这是怎么了?”
卓二爷叹口气,恨铁不成钢道:“还不是这个逆女,竟然暗害堂妹,实在可恨!”
“堂妹?”丽娘目光转向卓江玲,“呀,这是京城咱们卓家三小姐玲儿吧?什么时候来的?”
她嗔怪道:“老爷,你该派人去通知我的。”
卓二爷拍拍她:“这不是因为你身子不好,想让你尽快好起来。”
“我有什么打紧,怠慢了咱家的贵客才是罪过,”丽娘边说边走到卓江玲身边,拉住她的手,“的确是气色不好,看这小脸白的。对不住,让你受苦了。”
卓江玲还是一脸懵,下意识看南昭雪。
丽娘也瞬间随着她看南昭雪。
南昭雪和丽娘四目相对,这双细长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和防备。
一闪即过。
“玲儿,这是你二婶,之前身子有些不适,在金光观休养,今日才刚回府。”
卓江玲乖巧地行礼,被丽娘拦住:“自家人,客气什么?你这还病着呢。唉,好孩子,快,进屋歇息吧!
一会儿我亲自去厨房,给你做我的拿手菜,保证很快给你补回来。”
南昭雪和封天极在听到卓二爷提到“金光观”的时候,就互相对视一眼。
这位二夫人刚从金光观回来?
别的不说,单从这说话就是个厉害的角色。
蒋海尘缓缓道:“二夫人,别急着走,事情还没说清楚。”
丽娘脚步一顿:“这位是……”
“这是国公府的大公子,也是玲儿的未婚夫。”
丽娘眼露喜色:“那就更是贵客了。玲儿,你可是有个好夫婿。”
卓汀兰被晾了半天,又被蒋海尘踢得跪下趴在水盆边,强迫试过,现在只觉得被羞辱到了极致。
她阴阴笑一声:“人家当然是贵客,当然是好夫婿,只可惜,你们没有这样的福气,这些都是别人的!”
卓二爷简直火早三丈:“是!我们没福气,但也不算别人,玲儿也是自家人!你别说话阴阳怪气,要怪就怪你自己!”
“怪我自己?我怪我自己什么?是我自己跑去尼姑庵的吗?
是我让你娶这个女人的吗?
你忘了我母亲,和这个女人混在一起,也怪我吗?”
“混帐!”卓二爷跳过去,甩手给她一个耳光。
丽娘急忙跑过去:“这是干什么?你打她干什么?她心里有怨气,让她说几句就说几句,你是做父亲的……”
卓汀兰却并不领情,一把推开她:“滚开,贱人!少在这里猫哭耗子。”
“好,好啊,你还不知道悔改,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竟有你这么个女儿!今日歹毒欲害玲儿,那就让你偿命!来人,来人!”
丽娘可吓坏了,急忙抓住他:“老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哪能偿命?”
她扭头看卓江玲:“玲儿,你快说几句呀。”
卓江玲正被眼前的热闹弄得不知所措,突然被点名,更不知如何是好。
南昭雪在她身后悄悄掐她一下,她抬手抚住额头,气息虚弱地晃了晃:“我晕得厉害,啊……牛嫂,你送我进屋休息吧。”
“好,”南昭雪扶着她进屋。
蒋海尘扫一眼她们,又回头看向丽娘。
“你们看着办,不必问玲儿,她什么都不懂,本公子在这里瞧着便是。”
卓二爷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正欲继续叫人,丽娘拦住他,对蒋海尘福了福身。
“蒋公子,此事的确是汀兰的错,是该受罚。可她自幼失了母亲,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性子不好,也是我的错,没有教导好。
我知道我没脸说,卓家上下都没脸,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卓字,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想,求公子赏个恩典,放汀兰一条生路。”
她转手握住卓二爷的手:“老爷,虎毒不食子,我知道你心痛,但越这样越不能草率决定。
汀兰的罪孽我来背,我愿意吃素抄经,请你放过她,也全了这些年的父女情分。
就让她去姐姐曾经住过的院子,好好休养吧!”
南昭雪在屋里听得清楚,眸子猛地一缩。
好厉害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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