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难处
锦葵在汪淮怀中使劲拱了拱,她觉得许是今生可遇见汪淮,说不得就是因为她用了上辈子的所有运气,因着这个,佛祖才能让她重生一世,被这人宠到了骨子里。
“汪淮……”
“怎么?”
抱着男人腰身,锦葵仰着脸露出个甜甜的笑容,一对小梨涡儿浅浅浮现在脸上。
他这人怎会这样好?
让人忍不住想要就这般同他厮守一生。
见小姑娘只是在自己怀中哼笑着,汪淮轻抚着她的长发端详她眉眼。
他的小姑娘,果真是如何看都看不够。
辽东的春日早间还有些寒凉,锦葵躺在还带着余温的火炕上,想着昨日汪淮同她说的话。
对于曾家人,自己确实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汪淮说得对,她心里觉得别扭,那便出手帮曾珠一把,左不过几十辆银子的事情,都抵不过落栗梅染身上的一件皮袄子。
想得清楚明白后,锦葵准备今日便去见见曾珠。
拿起手边放着的蚕桑锦绮外袍,再披上件金线蜀锦合欢花长裙。
锦葵不喜穿得太厚,外头便只披着八团喜绣福纹的银狐皮披风。
看着箱笼中那绣花嵌珠的绣鞋,锦葵微微抿唇,村中大多是泥地,这绣鞋若是穿出去一日,便要不得了。
她同汪淮从上京离开的时候,只在辽东本地买了冬日的衣物,如今这深冬已过,其他的衣物便只能用从上京带回的那些。
盖下箱笼盖子,锦葵去找了一双自己幼年时候的厚布绣鞋。
她正在地上踩着,发觉那鞋子竟是有些小了,正想脱下的时候,汪淮从屋外走了进来。
刚进来的时候,就见他的小姑娘低着头正跟那灰扑扑的绣鞋较劲,汪淮半蹲下来,直接褪下她脚上的那双鞋子,从箱笼中挑了双嵌着粉色东珠的金丝厚底锦鞋。
“怎得不穿这个?”
锦葵面上一红,嘟囔道:“在村中走一日便不能要了。”
汪淮起身看她一眼,面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模样,锦葵见状戳了戳他胸膛:“哪有迫着人败家的?”
从小姑娘的妆匣中拿出一根缠金海棠点翠簪,汪淮把它插在锦葵那只带着一根珍珠簪的发髻上,伸手为她拢了拢碎发后,才柔声道:“我今儿个让人申春去城中,让人为你送些衣物首饰来。”
虽是他的小姑娘不喜好这些,但汪淮也不知怎的,见小姑娘华服着身,姿姿媚媚的模样他便心生欢愉,万般惬意。
“要出门?
可用我陪着?”
锦葵摇摇头,她今日打算去见曾珠,汪淮陪着并不方便。
同汪淮说了原因后,锦葵便从妆匣中拿了几张银票,转身出了门。
刚出院子的时候,外头那凉风便吹得锦葵一阵瑟缩,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锦葵奔着曾家人的田地去了。
曾家人之前霸占石头宅子的时候,卖了好些里头的东西,用那银子在村中买了几亩良田,如今开春了,庄家需要人伺候,曾珠便日日在田中。
想着那般繁重的活计,只有曾珠同梁荷二人轮流着做,锦葵心中便不觉有些瞧不起曾虎同曾有业来了。
且他们家中还要留一人伺候那父子二人,实在是让人见了心生鄙夷。
村中的田地大部分都在村子附近,锦葵仔细着脚下的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
她那一身行头就算走到世家女面前,也是会得人高看一眼的,更何况是在这平日连最低等的锦缎都少见的村里?
锦葵远远走过来的时候,曾珠就停下了动作,拎着手中的镢头渐渐出神。
锦葵身上的那些衣物,曾珠一样都不认识,但曾珠觉得很好看。
她从未见过那般精细的长裙同绣鞋,甚至她都不知绣鞋上竟是可以嵌珍珠的。
曾珠低头看了看自己黑黢黢的手掌,手指和手背上俱是漆黑的裂痕,她用水洗过了,可怎样都洗不掉。
便是在水中泡得发白、发胀,也洗不净上头的印子。
再看锦葵拎着裙角细细看着地上的动作,曾珠心中忽然就来了一股气。
乡下地方,也不知她穿着这般是要做什么。
扭过头不再看锦葵,曾珠举起手中的镢头,又继续做活了。
全副心力都放在脚上绣鞋的锦葵,好容易走到曾家田地前,看着地中被翻的泥泞,锦葵站在外面没有再动,只是柔柔喊了曾珠。
曾珠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打算,她也知道锦葵今日来多半是真的同父亲说的那般,来帮她或是给她银钱的。
但曾珠不知为何,就是没办法感激她。
尤其是看着锦葵踩着那双一看就十分贵重的绣鞋,站在田地外不肯走到她身边的模样,曾珠就觉得锦葵着实惹人厌烦。
只是她面上并不敢把这种不耐烦带出来,若锦葵真的对她置之不理,那曾有业是一定会把自己卖到不知哪里去的。
他们一家住惯了石头宽敞舒适的宅子,如今窝在山上的窝棚里,日子别提多憋屈。
她到现在还睡在铺着干草的角屋。
这个冬日没冻死她,都算她命大。
“你来做什么?”
她微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不大,看上去仍旧是一副沉默寡言,孤僻古怪的模样。
锦葵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只是站在田地外出声:“曾有业说要把你送去镇上给人冲喜可是真的?”
曾珠手中一顿,颇为艰难地点点头。
“你如何想的?”
见锦葵这般问,曾珠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缓缓放了下来,好半晌才咕哝道:“我能如何想?”
她这话问得奇怪,她爹要把她如何,她哪里能做得了主?
微微叹出一口气,锦葵大概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些傻,想了想后才开口:“我给你些银子,为你去镇上办个女户,助你离开曾家好不好。”
看着眼前瘦弱得吓人的曾珠,锦葵忽然想到幼时她娘亲带着石头和她去给曾老太送节礼,那曾老太收了节礼,却转头就咒骂石头是拖累是傻子的时候,曾珠在外头从兜里掏出一颗脆糖递给石头。
那脆糖许是被人捏得久了,上头粘着黑乎乎的灰尘同不知什么东西。
锦葵哪里让石头吃过这样脏的物件?
且她那时对曾老太有气,便一把拍掉了曾珠手上的脆糖。
她到现在还记得,小小的曾珠蹲在地上直勾勾盯着那脆糖的模样。
锦葵大了才明白,在曾家那般人家里,当时曾珠手中那块捏了很久的糖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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