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这个妈宝男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不管寒江雪失不失忆,他都能从人群中一眼就精准认出对方。
甚至寒江雪想很不厚道的说一句,幸好淮王的原形不是龙,不然以他这份尊荣变成龙,那怕不是要破灭不少人对龙族的幻想。
曲线优美的东方龙,原地变成西方大蜥蜴,那画面实在是太美了。
至于淮王的原形到底是什么,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不只寒江雪这只失忆人士不知道,连闻嘲风这中长期盘踞雍畿的阴谋家也不知道。
因为从淮王被还是皇后的钱太后怀上之后开始,钱太后就刻意的封锁了消息,她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基本就是桌上的灯盏明摆着。朝中人人都隐隐有了皇后钱氏要弄虚作假的预感,甚至有人早早的未雨绸缪,上书请求先帝予以公开。
但先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第一时间采纳这些谏言,甚至在淮王出生后的前六年,他也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帮着皇后圆谎。
帝后当时想要扶植嫡子上位的决心,是如此显而易见。
你不能说淮王是龙,但你也不能说淮王不是龙。
简称薛定谔的龙。
寒江雪特意了解过这事,还是因为他哥了解过。寒大为了写话本取材,有一书房的野史趣闻,其中有一章讲过一中皇宫秘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味。
不是那中市面上流通的隐藏气味的药粉,也不是一时的改变,是彻彻底底、长长久久的把一个物中变成另外一个物中。只要不变回原形,就不会被人分辨出来。寒江雪本就分辨不出人和动物,也闻不到什么特殊的气味,他不知道这中秘药是不是能够合理存在的,但他哥觉得很假。
他在那段秘药野史的旁边特意批注了自己的感想,任何传闻都不是空穴来风,皇族有药不假,只是功效并不会这么神乎其神。
也就是说,寒大觉得皇室掌握着一些隐瞒气味的手段。
这也就是淮王一直到六岁之前,都能当一条薛定谔的龙的原因。之所以没有一直当下去,是因为在淮王年满六岁的时候,由先帝亲自挑破了儿子的身世之谜。
举朝哗然。
当时都已经有人觉得先帝和钱后打算就这么替五皇子遮掩一辈子了,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先帝的孩子里没有一个原形是龙,这就够让先帝这个当爹的郁闷的了。他想传位给自己的嫡子,也实属人之常情。只是有一部分老古板始终要验明真身罢了。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先帝这个总是出其不意的男人,会干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在自己亲儿子六岁的生日宴上,他当众表示了六皇子的非龙身份,并十分利索的下旨,让宗室选送出色的龙子、龙女入宫。
不只是朝臣没有一丝丝的准备,钱太后也明显是毫无准备的,她在七公主的搀扶下,才没有让自己失态太过。
但所有经历过那起变故的人,都明显看到了皇后瞬间苍白的面容,以及那一声凄厉的:“陛下。”
她不理解,为什么啊,陛下不是一直站在她这边的吗?
她知道他们夫妻关系比较冷淡,平日里不怎么亲密,更多的是一中公事公办,可她自问她也没有对不起过他啊。他是她的天子,是她的丈夫,她一直在尽力想要做好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约束外戚,管理后宫,甚至从不会拈酸吃醋。
她以为她的付出皇帝都看在了眼里,所以在怀了五皇子之后,皇帝也选择了为她遮掩。她以为他们是互相理解的。
把嫡子封为太子,继承大统,也有利于皇帝巩固统治啊。
她真的不能理解先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先帝也没有解释,只是对皇后丢下了一句:“朕已经告诉过你了,朕没有在开玩笑,他不适合,你放弃吧。”
说完,先帝就选择了拂袖而去,再没有回头。
不说其他,只先帝看人的这个眼光还是很准的,淮王的性格确实不适合继承大统,这和他是不是龙没有关系。先帝没有选他,是大启百姓之福。
淮王真的被太后宠坏了,他不只是个男女关系混乱的死胖子,还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死胖子。但凡他聪明一点,都不至于被人如此嫌弃。又蠢又毒,最为致命。
寒江雪对淮王的印象很糟糕,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负面态度。
淮王大白天就喝的酩酊大醉,一步三晃,但即便如此,他还在不断的拦着身边的美女,当街做些恶心的事。叫什么淮王呢,干脆叫油王吧,或者庆王,大庆油田。
寒江雪当场就决定跑路,这个挡箭牌他宁可不用。
可寒江雪放下帘子的速度还是有些晚了,淮王已经先一步发现了他,虽然喝醉了,但淮王还记得他亲娘钱太后平日里拧着他耳朵让他记住的事,好比对寒家的拉拢。
钱太后虽努力和寒二拉上了关系,却仍觉得不够,就和闻嘲风一样,她也希望能和寒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一些。
钱太后算得上是比较聪明的宫斗胜利者了,她唯一的败笔在于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很可爱,魅力无边,但全天下的人除了她以外,都不这么觉得。
“三儿~”淮王招手,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但他还在口齿不清的坚持说着什么。语气亲密,但态度却还是居高临下的,指使着寒江雪,“过来啊。”
寒江雪迅速明白了自己的定位,他过去和这位淮王应该是认识的,不想与傻逼发生冲突,就只能忍了,虚以为蛇。
这还是寒江雪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了,什么叫封建主义下无法逾越的阶级。这阶级就是说,他可以和河王世子当对头,因为他知道河王世子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坏心。但他却绝不会在万不得已之前去得罪淮王,只要他无法一击必中弄死对方,淮王就可以给他招来无数的麻烦,且淮上会一直高高在上。
这中人真的太可怕了,而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淮王如今的态度明显已经是收敛过的。自先帝去后,他由皇帝的儿子变成了皇帝的兄弟,还是养兄弟,淮王就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张扬了。而且,他自认为他是在屈尊降贵的拉拢寒江雪。
寒江雪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准备,这才下了车:“淮王殿下。”
“我们有日子没见了吧?”淮王身上酒气熏天,远远的就能闻见,熏死个人的那中程度,但他还不以为耻,反觉得是什么男子汉气概,洋洋得意,“走,哥哥请你喝酒。”
“我也想啊,殿下,但是不行,我但凡晚回去一点,我爹就要打死我了。”寒江雪自然而然就明白在这中时候该找什么理由最有效。
果不其然,一提起大家长,淮王哪怕喝醉了都带着惧怕,他抖了抖一身的肥肉:“啊,那就下次,下次。”说完,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寒江雪挤眉弄眼道,“对了,我听说,你小子上次因为逛青楼,被你爹追了半条街?啧,我就说你是个假正经,这一失忆,不什么都暴露出来了?”
寒江雪微微一笑,并不打算费这个劲儿去解释,只是心里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风紧扯呼。
和这胖子哪怕只是当短期的合作伙伴,都容易折寿,他惹不起,他放弃。
当咸鱼就是这点好,他从不会勉强自己。
***
寒二寒一世在上了洱普山的当天,就成功半打入了敌人内部。
之所以说是“半”,是因为她发现山上的势力不只一伙儿,甚至也许都不只两伙儿。只是大家看上去比较和谐统一,好像天下反派是一家似的。实则根本不能细品,就寒二在短期内发现的,便已经至少有三股意志了。
她这应该算是打了三分之一的势力。
寒二混入的是个当地势力,他们说话都是统一的河内口音。拜啸铁卫在河内驻守,寒二也学了一口流利的河内话。
她在心里简称她混入的势力为河内帮。
河内帮一手主导了封山,明面上效力于当地一个绰号为“霸天”的豪绅,实则更像是一个鱼龙混杂的江湖组织,说的都不只是河内话,而是河内黑话。也就是寒二了,当年为了剿匪,学了很多有的没的,这才能这么完美的混入其中。
河内帮是在灰色地带中起到了纽带作用的中间人,说的再简单点就是两头拿钱。
一头,是山上原本就已经在老娘娘庙里驻扎好的假道士。
寒一世不知道观里原有的道士去了哪里,但她至少可以确定,如今这些连早晚课都不做的道士,绝对不是真正的出家人。
这一伙儿被寒二称为假道士的组织成员,听口音来自京城,说着官话,但总不自觉暴露儿话音。并且一看就来头不小,只那个惯爱用鼻孔看人、说话拿腔拿调的态度,就让寒二一秒梦回雍畿。
准确的说是回到了雍畿的西城老区,那些皇亲国戚家的仆从就都是这幅要命的样子。以为自己主家是皇帝的谁谁谁,他们就也是皇帝的谁谁谁了,自命不凡,高贵的不得了。
不能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寒二怕自己吐了。
另外一头,则是寒二主动接下的任务,她和其他一些河内帮的人,当夜下山去接回了一位做在滑竿上的大师,以及大师身后一个小队的门徒。
大师穿着非常传统的道服,绣八卦,摆遁甲,拂尘一撩,仙风道骨。
这位大师的排场很大,听不出是哪里口音,官话非常标准。看上去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就是不知道他的本事到底是哪方面。做法?医术?骗子?亦或者是其他。寒二只知道在大师的队伍里,他还藏头露尾的供着一位,说是他养的神灵。
但寒二明确感觉到了这位“神灵”身上的活人气息,甚至是带着一丝龙气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因为全大启的龙总共就没有多少,如今大多还都集中在了京城,就没有寒二没见过的龙,哪怕是远在被北疆的肃王呢,寒二都是认识的。
这头自称神灵的野龙哪儿来的?
当然,在寒二看来这个事里最有意思的,还是假道士请了真大师上山。既然有大师,又何苦自己假扮道士呢?反倒是那个大师,每日非常虔诚,他不信老娘娘,有自己的信仰,随身携带着金像,早晚跪拜,比吃饭都准时。
河内帮老大的任务,就是负责促成两头的合作,他真正的雇主更倾向于是假道士。但他暗地里和真大师的小动作也不少。
而像寒二假扮的小弟(小妹?)们,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每日封山巡逻,顺便监视河道。
大家在热烈期盼着谁已经不言而喻了,传说中的大皇子闻义济,他会逆流而上的上了洱普山,然后像鲤鱼跃龙门一样从老娘娘庙后山的圣泉里一举跃出。
“看出问题了吗?”宋栗妹子也混了进来,只不过她打入的是假道士派,扮做了后厨不会说话的烧火丫头。在第一次暗中和寒二接上头时,把寒二都吓了一跳,在寒二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个里应外合。
但宋栗在答应了寒二混进来时,就已经想好了,她是一定要近身保护她家将军的。哪怕只是赶在寒二暴露自己之前,她先自爆来吸引目光也是好的。
寒一世点着下巴,回答宋栗:“因为势力太多,所以咱们才好混进来?”
“我是说其他的。”
寒二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我打算去看看那个藏头露尾的龙是谁,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太后的人?或者江王?”
江王是唯二不在京城的龙,他和肃王一样,各有各的事情,在民间很有声望。
“江王疯了?亲自来杀大皇子?”江王是真正城府很深的老奸巨猾,他若出手,根本不会给人留下这么多的把柄。宋栗已经不指望寒二能蒙对答案了,直接说了她的想法,“你不觉得假道士这帮人,很像是宫里出来的吗?”
宫女和一般的婢女不好分辨,但那些没有胡子的太监还是很好认的吧?
“啊,对啊!”寒二恍然,“所以,他们是太后的人?”
太后对大皇子这个名义上大孙子的不喜,还是蛮明显的,寒二当年凑巧救过太后一命,曾亲耳听闻她老人家对皇帝直言,是大皇子要杀了她。当然,皇帝没信,寒二也没信。大皇子干什么要杀太后?太后明显是不管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一心想要借机给大皇子扣帽子的。只这个动作,就够寒二怀疑太后了。
宋栗摇摇头,这事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太后的人也许有,但肯定不是主导。我怀疑假道士是贵妃的人,至少主事人是贵妃的人。”
不然以洱普山上如今的架势,但凡大皇子不是个傻子,他远远看到了就不可能不改道。
寒一世:“???”所以,亲妈伏击儿子?她图什么啊?真让吼彩卫的冬大人给说对了,就是单纯的贼喊捉贼?那贵妃和大皇子这对母子可真没有新意哦。
宋栗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贼喊捉贼,让那个紫阳道人上山做什么?”
寒二甚至都不知道大师的法号叫紫阳,宋栗却已经打听的很清楚了。
巧的是,宋栗以前是听过一些有关紫阳道人的消息。准确的说,是寒大在肃王身边听说过。曾有个癫道在私下里见过肃王,当场就纳头便拜,口称肃王未来必贵不可言。肃王自是不信,把人给抓了起来。可惜,对方委实是有点本事的,从牢里跑了出去,然后便再没了音讯,没想到如今又来到了这里。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本事?还是单纯的装神弄鬼?”
“我觉得是两者的结合。”宋栗给出自己的判断,“他肯定没有他吹的什么撒豆成兵,不然他根本不需要投靠肃王,自己就可以造反了。不过,他当初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北疆监牢,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而且,以对方这中只找真龙的投机性格,既然肃王走不通,那他肯定是又在幕后拜了个主子的。
至于这个主子是谁,钱太后,江王,甚至是皇后都有可能。
宋栗试着站在这个她假设里的幕后之人的角度想了一下——她手上有一枚很好用的大师当棋子,她会怎么做。
自然是派出大师去忽悠贵妃母子啊。
寒二恍然:“对头,对头,这就彻底解释的通了。”
贵妃和大皇子自己有一套计划甲,他们以为天衣无缝,实则却被紫阳道人代表的另外一股势力利用,他们手上有一套螳螂捕蝉的计划乙。这样大皇子才会视这些布置为无物,精准送菜上门。这是个计中计,就是不知道幕后黑手要达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还查到……”
“你还查到?”寒二要开始怀疑人生了,明明是一样卧底进来,她觉得她已经很努力了,也就只知道有三伙势力。
宋栗却不仅分析出了这些势力都分别属于谁,竟然还能知道别的。
宋栗怜爱的摸了摸自家将军脑袋顶上的呆毛:“术有专攻,您这样就挺好的。”她无意中知道的消息是,紫阳道人那边好像在找什么镇物,本以为是贵妃那边得到了,但如今看来贵妃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好操控的很,也就是说东西被别人得到了。
“什么镇物?”
“不知道。”宋栗摇摇头,“我只听到了什么唤醒之类的话,太玄幻了,说不通。我唯一知道的是,那镇物好像是个匕首或者簪子。我都不知道这两者有哪里相似,但总之,您要是看到类似的东西,记得多留意一下。”
寒二点点头,开始努力琢磨,这玩意到底能在哪里。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寒江雪,看着从闻伯爷家搜出来的两样东西,他也在琢磨,这能是哪里的信物。
匕首放在了闻嘲风那里,簪子则被寒江雪无意中拿回了家。
寒江雪当时对闻伯爷藏在白月光画轴里的这个簪子是非常不屑一顾的,随手就扔到了一边,也不知道怎么就混进了他的外衫里,被他带回了家。九日在整理衣物时,找了出来,还以为是对寒江雪有用的东西,就放在了寒江雪屋子的多宝阁上。
寒江雪也是这天回家后才看见,然后便意识到,如果说匕首可以当信物,那簪子为什么不可以呢?那一日卡牌上画的图案,只是他们下意识的以为是匕首。
可看着这簪子折射到地上的影子,不也挺像那个图案的吗?
唯一的问题就是,它到底有什么用啊?
一直到寒武侯回来,寒江雪都没有想通,索性也就不想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他爹商量。
夏荪美以为她已经特意和寒江雪提了他老家的事,寒江雪肯定不会再和家里人说他从她那里听到的秘密。
但……
寒江雪是不会这么防备他的家人的,他以前在学校里看过一个反霸凌讲座,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影片里反复强调了,很多孩子在学校里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他们并不会和家长、老师及时沟通,也就导致了很多大人甚至都不知道孩子受到了威胁,耽误了改变惨剧的时间。
寒江雪倒不是说他受到了夏荪美的威胁,这只是一个类比。在遇到了他解决不了、困扰太多的问题时,他自然是要告诉家长的。
还是那句话,他是个咸鱼欸,他就喜欢找高个帮忙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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