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连合平已经把自己的语气控制得相当平和，但长久以来混江湖的经验，让周雨杰立刻警觉了起来。比起大少爷，他对这位二少爷还是留着心眼的。加上自己确实之前偷偷溜出城去，万一突然算账，还真有点麻烦。这时，连合平突然离开侧门，回身招了一下手，让他跟上自己，到别的地方说话。

两人到了偏厅里，连合平把门给插上。周雨杰还在四处寻找厅里有没有茶壶，背后已经响起了说话声。

“周雨杰，你这段时间当我妹妹的警卫，真是够辛苦的啊。”他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凳子上。

“不辛苦，二少爷。待会咱们是不是该去城外送行了？别误了时辰······”

“这件事你不用管，车还在准备。真要是没时间，孙副官会过来的。”连合平用手指了指自己面前那把凳子，“别这么紧张，坐下吧。”

周雨杰悻悻地把那个凳子拿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说实话，当初大哥让你留在公馆里当我妹妹警卫的时候，我以为本意是让你去照顾你姐姐的，怕她到了新地方不适应，养不好胎。可是这几个月我观察下来，发现你和我妹妹走得很近，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您过奖了，二少爷，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

“你认为我这是在夸你？”连合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还真是挺会安慰自己的。”

“没在夸我？那，我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你私自出城，害得老子挨了一顿骂，找你找了两天，你这还叫没错？”

“但我是为了救大小姐啊！二少爷，这件事您就别再计较了吧？指挥使都宽恕我了，您······”

“看来你对我们家的情况够了解的，知道搬出我父亲来对付我。不得不说，你小子确实有点脑子。”

“咱们都是为了让大小姐脱困嘛。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小的帮您跑腿就是，还望您见谅。”

“跑腿我用不着你，有于副官，还有其他手下，都不比你差。”

连合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再拿出打火机，在烟头前面晃了一下，就点着了香烟，全程连一秒钟都没有。他猛吸了一口，半闭着眼睛，徐徐吐出烟雾，整个人仿佛陶醉在烟雾构造的环境当中，无法自拔了。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收拾一下，待会陪大小姐去送行了。”

周雨杰说完便想起身，但刚有动作，连合平就猛地睁眼，厉声喝道：“慢着！谁说你没事了？我刚才说的你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

“你和我妹妹走得太近，关系非同一般，你还觉得挺正常是吧？”

“不是，我······”

“我觉得你可能忘了你原来干过什么，是个什么出身。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啊？”

“不用提醒，二少爷，我清楚得很。”周雨杰轻蔑地笑了一声，“原来您想提醒我的是这个啊？”

“记住，我妹妹涉世未深，也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人，所以对你可能有点别的想法。但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有什么幻想。我们家的大小姐，你是配不上的。”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能配上大小姐，二少爷实在是多虑了。”

“多虑了？你要是听了我妹妹说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只要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去撩拨我妹妹，我肯定不会为难你。但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俩有什么出格的想法，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连合平把烟灰弹到地上，整个人云淡风轻的，“之前为了不让我妹妹嫁给吴胜泰他儿子，我用的招数你大概也听说了。假如你也有这想法的话，我不介意把那些招数放在你身上再用一遍。”

话音落下，连合平适时地瞥了他一眼。周雨杰努力装作淡定，但喉头的一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捕捉到了。眼看偏厅里的空气已经快凝固成一锅稠粥了，连合平突然笑了起来，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之后伸了个懒腰。

“不过，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事，别有什么非分之想，我还是很欣赏你这个人的。别说在兰汇城，就是整个北都地区，都找不到像你这种脑子活泛，有身手，枪法还不错的人了。以后要是跟着我去打仗，没准还能立个功，混个什么官当当。”

“上战场就算了吧，二少爷，我已经被革除了军职。再说，大小姐那边还没有新的护卫呢，所以······”

“随你怎么说，心里有数就行。以后我妹妹要是再对你表示别的想法，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周雨杰点了点头。

偏厅的门被打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个地方。而在后边，连合臻也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周雨晴的房间，两边隔着一个花坛，却谁也没注意到谁，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做着最后的准备。

几分钟后，三辆汽车排着队停在了正门处。林月淑从楼上走下来，特意打扮得珠光宝气，脸上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终于送走了瘟神，高兴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相比之下，连合臻的打扮就显得低调很多，甚至看起来有点敷衍，像是不情愿去一样。除了周雨晴外，吴婉月还是推病不出，连房门都是紧闭着的。

“母亲，合臻，大哥已经提前去了。咱们待会直接去西门，到了之后一切听孙副官的安排。”

“又是孙乾志，怎么他这么爱管咱们家的事啊？”林月淑抱怨起来。

“他也不是主动想管的，体谅一下孙叔叔吧。”连合平说，“不过前两天父亲好像对我说，吴胜泰走之后，他可能很快也要离开兰汇回北都去。”

“随意吧，他爱怎样就怎样，我又管不了他。”

母亲的语气让她的儿女都觉得十分心酸。过年的这几天，父母之间的关系瞬间降至冰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信任。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劝解，以及该如何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