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谁战死了？谁？”

“哎呀，您就别让我重复了，这让我们管家听见还以为我······”

“你快说！到底是谁战死了？”

下人以为面前这个人耳朵有问题，于是一脸的嫌弃神情，语气生硬地说：“我们家少爷，赵阔海。您听清楚了吗？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我干活。”

这次说完之后，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去，想亲眼看着对方走远之后再回去关门。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雨晴身子突然一软，直接靠在了那个下人的肩膀上！这架势着实把他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讹上了，大声地喊叫，恰好把院里一个干过几年活的丫鬟给喊了出来。她一眼就认出了周雨晴，连忙跑过去扶起来，嘴里喊着：

“少夫人，少夫人您醒醒。”

在丫鬟的呼唤下，周雨晴幽幽转醒。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她一把就攥住了丫鬟的手，眼睛瞟向旁边的下人，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他说阔海战死了，是真的吗？”

丫鬟没有回答，微微点了两下头，然后立刻抓住周雨晴的胳膊，生怕她受不了刺激晕过去。

“少夫人您节哀，这是前天镇守使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老爷太太这两天都在准备丧事，也没敢告诉您。没想到您自己过来了，还······”

“我不信，阔海他不会死的，不会的。”周雨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之前那么多枪手离他那么近他都没事，这次怎么会······”

“老爷太太刚知道的时候和您说的话一模一样，头摇得比您还厉害。可这是北都的大官亲自来通知的消息，不信也得信啊。唉，少爷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个人啊······”

丫鬟在这边自顾自地说着，周雨晴却已经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走远了。这段时间她经历的打击实在太多，已经没有什么眼泪可以挤了。之前不管经历多少困难，她都没有放弃过希望。因为她知道，赵阔海会回来帮她，带她脱离苦海。可惜，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到了这种时候，周雨晴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既然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需要自己的人了，继续活下去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然而这种想法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就从脑海里飞走了。因为，她听到了街上报童的叫卖声。

“号外号外！三清大捷，叛将宋连清授首！连合安单骑闯敌营，江元军队一触即溃！”

周雨晴突然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像是得到了什么指引，马上从身上掏出仅有的几枚铜板，买了一份报纸读了起来。虽然内容大体都是在吹嘘连合安多么神勇，多么无敌，把他说得跟战神似的，但周雨晴却敏锐地看到了文章最后提到连洪近日就要到兰汇来举行表彰会，犒赏有功人员。她意识到，连合安此刻已经回到了兰汇。如果不趁这次机会找他算账，没准这次表彰之后他调离兰汇，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打定主意，周雨晴气沉丹田，往镇守使府方向走去。

“呦，你又来了。勋章给我看下，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来过了几次，镇守使府的卫兵都认识了周雨晴，连合安也下过命令把她当成贵客。但为了不让其他有心之人说闲话，他们每次都得看一下连家的勋章之后才能放行。然而这次，周雨晴丝毫不像之前的样子，语气极为强硬。

“别管我要勋章！告诉连合安，周雨晴要见他，让他赶紧放我进去！”

这一嗓子把卫兵给搞蒙了，差点以为面前站着的是连家的老夫人，因为只有她才敢在外面直呼连合安的姓名。不过看到周雨晴绷着脸，眼睛里仿佛在冒火，心里大概猜到是因为赵阔海的事来的，所以也没说什么，进去向连合安汇报了。没过两分钟，周雨晴就进了镇守使府，来到了东跨院。

“你来了，周姑娘，请坐吧。”

连合安站在东房门口，里面早已布置好座椅和茶水。整个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关上院门后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连家的大少爷真是日理万机，我这个救命恩人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啊。”

“实在不好意思，上次我确实有军务在身，司机开得太急了。若是伤了你，我可以赔偿。”

“赔偿？连家真是财大气粗，用钱可以解决一切。可是，人命你们可以买回来吗？”

“你，你已经知道了······”

“我和龙飞八岁相识，十四年的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能圆圆满满地成亲，过上我们自己的好日子。可现在一切都没了！他死了，我唯一的依靠不在了。你告诉我，我以后该怎么过？你告诉我！”

周雨晴脖子上青筋暴露，胸膛里的怒气几乎要爆出来了！如果现在她手里有一把刀，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刺向这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然而，连合安此时却还是平静如常，背过身看着墙上的地图，缓缓说道：

“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我是带兵打仗的人，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他转过来注视着周雨晴，“战死的并不只有赵阔海，还有几千名弟兄。他们和龙飞一样，都有父母妻儿。但为了保护北都的百姓，他们做出了牺牲。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百姓们会记得他们，我也会记得他们。”

“呵，好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你失去过亲人吗？你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吗？像你这种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大少爷，根本不会懂得人间的情感！”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无误地射中了连合安内心最弱的软肋。他当然失去过亲人，出生没有一个小时，他就永远失去了母亲。尽管林月淑像亲生母亲一样照顾他，但他的心里却始终无法迈过这个坎。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他人都对此绝口不提，但周雨晴却直接戳到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事情。连合安强忍自己想要发怒的冲动，暗地里深呼吸了一口，拿起桌上的茶水一口气喝了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