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晴忍不住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李光明的脸半天不动一下，反倒把他给弄笑了：“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不是，我没想到大少爷竟然让我到他家里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前大少爷还请戏班子去唱堂会呢。这种事我们都习惯了，大少爷专门请你也是喜欢听你弹的琵琶。”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周雨晴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说，“不瞒你讲，这段时间我家里确实比较拮据。阔海出去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眼看着都快揭不开锅了。若是大少爷真心实意想让我去弹几次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李光明微笑着点点头，拿过她面前的那张契约说：“但是，周姑娘，这上面是按月给您结工钱的啊。”

“按月？我看看。”周雨晴一把抢过去，差点把纸扯坏。她从上到下看去，发现在最后一行写着：“每月初十领取月俸大洋四块。”

“怎么样，周姑娘，这价码可不低吧？我一个月也就差不多这个数了。”

周雨晴使劲眨了眨眼睛，仔细盯着那行字看，好像要把纸给融穿了。毫无疑问，这是一笔巨款，她在花月楼干两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可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连合安无缘无故就给自己这么多钱，其中一定有缘故。她小心翼翼地把契约放好，推到李光明的面前。

“李副官，大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差事恐怕我没法去干。”

周雨晴的回答把李光明惊了一下，他认为一个月四块大洋已经是相当有诱惑力的条件，搁在一般人的身上早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了。毕竟当初看到这契约时，他还和连合安反复确认是不是写错了。可转念一想，这位可是把连家勋章都不放在眼里的主，区区几块大洋估计也没什么用。所以他整理了一下衣装，坐在那毕恭毕敬地问道：

“周姑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您也看到了，李副官。我们家不像连家，没有丫鬟仆人，大事小情都得靠我一个人操持。我要是去连家弹琵琶，那这个家就没人管了。”

李光明想要插言，但周雨晴举手示意她还没说完，只能压下来继续听着。

“而且，前段时间我刚和花月楼的张姨解了契约，这马上又到连家去，传出去担心别人会说三道四。另外阔海估计快回来了，我若成了连家的下人，以后肯定会说不清楚的啊！”

“周姑娘，大少爷没想让您去当他们家下人。”李光明摆摆手，憋了许久的话可算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他花这些钱就是想请您去的，换句话说您是客人。如果您担心家里没人照顾，说一声大少爷就能派几个丫鬟过来。”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周雨晴连忙摆手。

“这契约不是卖身契，大少爷又不可能让你从早到晚弹琵琶，最多就是一两个时辰，估计就没事了。您想想，每天弹一两个时辰琵琶，一个月就能挣四块大洋。这种好事上哪找去啊？”

周雨晴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顾虑稍微打消了些，但还是比较犹豫。李光明见她表情有所缓和，心里知道有机会了，于是乘胜追击：“再说了，赵团长和大少爷的关系已经不用再提了，您去连家就跟自己家一样。而且还能让人高看一眼！您要知道，多少人想和连家攀关系都攀不上呢。”

李光明这话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错。连家是全国五大家族里面实力最强，兵力最多的，多少达官显贵想要攀附却无功而返。而她一个弹琵琶的能结交到这样的人物已经是很离奇了。不过从另一面看，认识他们家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周雨晴陷入了纠结之中，低着头半天没有一声言语。旁边的李光明看到这种不置可否的反应，双手挠着头，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周姑娘，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大少爷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是不把您请去，他就要降我的职！您就行行好，救我一次吧行吗？”接着他站起来就准备给周雨晴跪下装个样子，那边也不能看着，所以连忙把他扶起来。周雨晴无奈地笑了笑，说自己会考虑一下，尽快答复，然后便立刻将李光明送走，她担心再这么下去就没法收场了。

周雨晴关上大门，走回正堂拿起那张契约又看了一遍。内容上没有任何问题，除了那高得吓人的报酬。她翻来覆去地琢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去的话，自己会面临哪些情况。当然，她不是个爱财如命的人，不会为了赚钱去以身犯险。何况，现在还没到那么缺钱的地步。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砸门声，好像要把大门拆下来似的！周雨晴连忙把契约收好，跑过去开门，却看见了一副以前从没看到过的景象。

只见外面站着两个大汉，一脸的凶神恶煞，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一个人的衣领后面，像提着二两猪肉一样轻松。周雨晴定睛一看，那个被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父亲周宣竹！他像滩烂泥似的，浑身软绵绵的，一点样都没有。脸上带着倦意，像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您二位这是有什么事啊？我爹怎么这样了？”周雨晴连忙从他们手里把父亲接过来，一边关照着他一边准备听那两个人说什么。

“你家老爷子在我们烟馆里抽烟不给钱，我们是来要钱的！”

“这，这能怪我吗？我说我要龙头水，你们，你们偏给我鸦······”

两个人把眼睛一瞪，像是要吃人的架势。周雨晴知道父亲这是摊上了事，对面这两位也不是好惹的。为了安全起见，她先让他们进来说话，不要在大街上说鸦片的事。进来之后把周宣竹扶到房内休息，再出来给他们倒茶，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