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孙乾志就赶到了连公馆,向一夜没睡的连洪禀告了最新的情况。吴胜泰一行人已经到了距离兰汇城十五里的地方,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抵达城下。警备团已经分批驻扎在城外的各个地方,呈掎角之势,静待他们的到来。虽然镇守使府已经安排好了迎接的宴会,但头等大事,是要给这个姓吴的一点下马威,把他的人阻挡在城墙之外。
“给吴胜泰的人准备的营地弄好了吗?”
“都弄好了,各种条件一应俱全,不比城里的差。咱们的人就待在那里周围,有任何轻举妄动,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果然是我的老部下,做事就是让我放心。”连洪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寒风吹进来,让自己迅速精神起来,“昨天想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我也差不多。这种事以前也没怎么做过,晚上一弄才知道,几千人有秩序地离开还真不容易。总有些傻子听不懂命令,你让他往东他偏往西,恨不得上去揍一顿!”
“你在下面没干多久就当我的副官,接触的都是高级军官,最次也是卫队这些训练有素的,哪知道普通士兵大多都是这样。我当年就是这么熬到现在的,没看都变成这副德行了嘛。”
“您可是壮年,千万别妄自菲薄。北都上上下下还都指望您呢,总不能这时候就······”
“行了,稍微说两句,你看你那个样子。给你两分颜色,还真开染坊了?”
“卑职这不是关心您嘛,那我先走了,在西门等您。”
孙乾志敬了个礼,然后转身走出书房,在丫鬟的目光下走下楼梯,离开了连公馆。连洪在经受冷风的吹拂之后,仍然觉得有点犯困,也来不及喝茶或者咖啡,直接让丫鬟端来一盆刚接来的凉水,摸上去扎手那种,然后便坐在书桌后面,半闭着眼睛。
丫鬟搞不懂老爷为什么弄凉水,一般老夫人或是其他人早晨起来洗漱,都必须要调得刚刚好的温水,而且刚弄好的时候必须稍微热一点,这样在端来的路上散失一点温度,用的时候才是最合适的。但主人的命令不能违抗,只好去弄凉水过来,心里都不停发憷,这种水要是弄在人身上,再被风一吹,非得皴了不可。
“老爷,您要这些凉水要做什么啊?”她走进书房,询问连洪道。
“哦,放那吧,再去给我那个毛巾,然后就不用管了。”
“您不会是······”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想抗命吗?”
“没有,老爷,奴婢万万不敢!”丫鬟连忙跪下去,声音开始发抖,“奴婢只是······”
“是不是因为我不常在这里,你不太把我当回事啊?”
“怎么可能,老爷,奴婢万死不敢有这种想法!”
她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极其后悔多嘴说了那四个字。谁都知道老爷久经沙场,凡事喜欢说一不二,要是真一时火起把自己给枪毙了,那就真成了千古奇冤了。正在这个时候,书房门又打开了。林月淑走了进来,穿着一身极为雍容的华服,还化好了妆,乍一看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她低头问跪在地上的丫鬟,“你这个样子,是做错什么了?”
“老夫人,求您帮帮奴婢,奴婢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天啸,到底怎么回事?”林月淑越听越糊涂,干脆直接问坐在书桌后面的人。
“我就是让她拿个毛巾,而她却犹犹豫豫的,咱们今天还有事情呢,哪经得起耽搁啊?”
“不会吧,就这么点事吗?”
说着,她不经意扭头,看到了旁边的脸盆,发现上面一点热气都没有,心里猜测是丫鬟洗脸水没调好,弄得太凉了,所以连洪才会这么生气。正想着用什么说辞把这件事给圆过去,重新弄一盆来,结果手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水面,剧烈的冰冷感犹如针刺一般,传递到她身体的各个地方,整个人瞬间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迅速抽了回来,大喊道:
“你个贱人,竟然给老爷端凉水来?”
“冤枉啊,老夫人,这是老爷让我端的!我还担心老爷用这种水伤身体呢,所以才犹豫的。”
“是这样吗?”
“没错,月淑,我用凉水只是想让自己提提神而已。”连洪站起来,挥挥手让丫鬟先离开这里,然后走到夫人身边,轻声说,“这些丫鬟都伺候过人,这种基础的事她们都懂。我主要是因为昨晚上没睡,有点犯困,所以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免得到时候在吴胜泰面前出丑。”
“那也不能用这么冷的水啊,你知道外面风有多大吗?这要是被吹到,肯定会皴,到时候又疼又痒,不是遭罪了吗?”
“我连枪伤刀伤都受过,还怕这个吗?不过你这么一来,我已经彻底不困了,准备一下之后,一块到西门去吧。”
连洪说完,正想离开,突然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好像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怎么看怎么合自己的胃口,不禁扬起了嘴角。
“这件衣服是从哪买的?洋货商店?”
“什么啊,这是老陈几个月前来公馆的时候做的,那时候你还在北都呢。”
“这样,别说,还真挺适合你。”
“量身定做的,能不适合吗?天啸,要不过年你晚回去几天,我让老陈过来给你做几件。每次见到你都是那身军装,我都看够了。”
“你是看够了,但是穿着军装,是人都要怕我三分。特别是今天,当着吴胜泰的面,可不能有输阵。信不信,他和他手下的人肯定都是一水的西凉军服,就是来给百姓们看的。”
“不会吧,这么做不等于示威吗?”
“你以为呢?咱们必须比他势头更盛,才能压制他。这种土匪出身的家伙,一旦发觉你心里害怕他,就会立刻跟进,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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