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远望

半个时辰后,白雾寺来了一批皇宫禁卫,随行的宫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得了吩咐来此,心中忐忑不安,一路上皆是万分小心。

原本今日是该回宫的,乾元帝改了命令,在未查清喜儿有孕一事前,怕是回不去了。

那处有着茉莉花香的厢房外,林亦绾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凑这个热闹,皇家的事本就说不清,人多了便更难言。

这般瓷器摔碎的声音裴故安熟悉的很,“听这动静,许是哪位宫女又犯了事?”

“会重罚吗?依北聿的宫律?”林亦绾不喜宫中的约束,便是因了此,皇权欺人,宫中的奴婢难有活命,便是小错也有大罚。

“绾绾,皇室也并非全是那般去随意贱踏宫人,宫中的主子也有品性好坏的区别,皇祖父那会,宫中不似如今这般,宽以待人的手段之下,宫人也是忠心的,如今是严罚,长春宫那位起了头,旁人也一一效仿着。”

裴故安温以待人,便也不希望林亦绾误会了自己是一丘之貉。

“殿下以后一定是个好皇帝。”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绾绾需谨言,陛下被淑妃蒙了心,往后的路不大好走,不过也无需担心,孤有实力拿下那位置。”

恰巧这时来了位宫女,瞧着有些眼生,也不知是谁宫里的,她疾步而来,在远去生生停住。

“参见太子,太子妃!”

“出了何事?”林亦绾倚桌而望。

“回太子妃,陛下下令今晚先在白雾寺住下,任何人不得离开。”

“可知陛下那发生了什么?”裴故安虽说与乾元帝没什么情份,但毕竟是自己的父皇,感情再谈,他也不希望乾元帝出什么危险。

宫女不敢隐瞒太子,二皇子既是知道实情,想来告诉太子也是无妨,宫女恭敬道:“奴婢听说是朝圣殿的宫女有了身孕,陛下大怒之下,正查着背后之人的身份。”

“哦!还有这事。”裴故安兴灾乐祸的笑了笑。

宫女应声而退,裴故安对这事有很浓厚的兴趣,听说太后当时也在场,他着实错过了一场好戏。

“绾绾,待会同孤一起去看热闹如何?”

“殿下还有这个闲情?”

“能让陛下吃哑巴亏,孤倒是好奇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朝圣殿里的宫女,她们平日里不会离殿,在北聿朝堂行了那等事,这事不查明,怕是不会回宫。”

这些日子北聿除了沐风城的贪污案,也没有其他的事,乾元帝即便在白雾寺,停留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耽搁什么。

林亦绾觉得今日的事有些蹊跷,这宫女偏偏就摔在了乾元帝跟前。

“殿下,我知道一个可以看乐子的地方,我们一起去可好?”

“为何不直接过去,皇祖母也在那院子里。”

“殿下与二皇子不合,也常出入朝圣殿,他若是将脏水泼来,殿下还得应付,与其去那厢房引火烧身,还不如去静处看戏。”林亦绾说了一番为裴故安着想的话,让他含笑了许久。

裴故安一路随着林亦绾去了后山,左弯右绕,七拐八拐总算到了,这地方竟有一间竹屋,竹屋下一排又一排的竹子相连,刚好能让人在上面行走,还算牢固,最重要的是这地方刚好在乾元帝的厢房后方。

“白雾寺还有这等地方,绾绾是如何发现的?”

“竹屋十年前就在这,原先我不知他有什么用处,知道白雾山瘟疫之事后,我才隐约明了,竹屋许是爹爹当年住的,这里能瞧见整个白雾寺,自然也能瞧见娘亲。殿下可不许告诉别人,知道的人多了,我怕留不住这竹屋。”

竹屋雅致美观,十年已过这新意还在,倒是让人称奇。虽只是一间竹屋,在林太傅心中定有别样的意义。

“绾绾既是将这地方告诉孤,便也是对孤的信任,放心吧!不会再有另外的人知道。”裴故安示意远处的殿卫司离开,不想让林亦绾发现了他们,远处的人隐了隐身形乖乖退下,整个后山唯有裴林二人。

许是有竹林遮挡,厢房内的人并没有发现竹屋前的两人,厢房太窄哪容的下这般多的人,好在那院子够大。

宫人们胆战心惊的翻着朝圣殿的记载,其中有几个知道实情的太监也不敢直言,二皇子狠狠的盯着他们,他们哪敢多言,若是被二皇子报复,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二皇子心急如焚,这几个月他几乎隔两日,就会去一趟朝圣殿与喜儿相会,当初管不住自己,如今后悔也是晚了。

一个宫女,偏偏生的天生丽质,二皇子暗怪着喜儿,自己却不担一分错处,倒是推脱的干净。

喜儿如今正在一处厢房休养,二皇子不动声色的离开,在暗处见了属下李和。

“查出喜儿在哪了吗?”二皇子脸色阴沉。

“二皇子,白雾寺有几千间厢房,属下不敢打草惊蛇,一时半会还没查到。”李和自责道。

二皇子冷着脸,很是不喜,“本皇子养着你,你也该有些回报,若是喜儿还活着,本皇子一定会受牵连,到时候你能独善其身吗?凡事多动动脑子,方才抬着喜儿的暗卫是朝哪边去的?”

“好像是在东边!”

“那就在东边放把火,总能烧到她,她不死,本皇子可不好过了。”

“二皇子,喜儿毕竟有了您的……”李和不是恶人,还做不出这般没有人性的事来。

“打住,这话勿要再提,本皇子才不会与低贱的宫女有什么关系,快去办吧!死无对证我才好辩解。”二皇子无情至此,与淑妃还真是一个性子。

“是!属下这就去。”李和闪身离开,二皇子又回到了院中,淑妃见他行踪诡异,不由得问道:“源儿去了何处?”

“母妃,儿臣……口渴……对口渴,去喝了些茶水。”二皇子差点被人发现,这事他也不敢告诉淑妃,若是连累了母妃,便是罪过了。

“不要四处走动,你父皇正在气头上,你在身边陪着也是孝心。”

“是母妃!儿臣记下了。”二皇子瞥了一眼盛怒的乾元帝,他可没有勇气在他身边转悠,最好是不要看向他,若是联想到什么对他可没有好处。

二皇子并不知,喜儿就在他身后的厢房中,太后的厢房他只当没人,哪知喜儿会在那地方。

“都听见了吧!二皇子对你可没有半点情意,你没有后路可走。”环竹拍了拍一脸呆愣的喜儿,喜儿一脸“苦涩”的回过头来,想起二皇子当初的甜言蜜语,她心中觉得可笑。

“你告诉了我你的身份,就不怕我反咬一口?”喜儿冷静的看向环竹。

“任姝喜,乾元初年生人,任州刺史任扵小女,我说的可有错!”

“不愧是太后的人,竟查到了我的真实身份。”喜儿开门见山,眼中已没有宫女的唯唯诺诺。

“我本是不知你的身份,主要是今日那剑刺来时,你太过冷静,我才开始怀疑,这一查便发现真正的喜儿去年已经病逝,她寡言日日低头也不同人交谈,是个木讷性子,见了人也不抬头,原本只是朝圣殿扫洗宫女,你选了她的身份,也利于你行动。”

“你猜的不错,我的确不是喜儿,既是要对付长春宫,我想太后也不会在意我是谁。”她因报仇而来,沐风城方家人为了更好的行贪污之事,刺杀了任刺史,沐风城属任州管割,任姝喜的家人无一幸免,唯有她被爹爹的心腹救了出来。

“太后说长春宫倒台后,允你归家。”

喜儿错愕的抬头,眼眸微闪,“不必了,既无任府,何处是家?事成后我若侥幸活了下来,允我出宫便好。”

喜儿只字未提另一种可能,方家一直在为淑妃母子做事,家仇不报,难安其心。

环竹叹了叹气,世间善恶分二端,任姝喜之事,终究也是皇室的过错,若是长春宫安分些不为恶,任家亦是和和美美,任家小姐哪会这般飘零。

“你一直留在这不要四处走动,太后的厢房不会有人擅闯,还算安全。晚间会送来吃食,若是饿了或渴了,这桌案上的东西可以随意吃一些。”环竹细细叮嘱了几句,未曾对喜儿有半分轻视。

喜儿未答,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二皇子要放火烧寺,其属下李和犹豫了许久,将东边的厢房都敲了敲,确认无人他才会放火,他抬步进了一间厢房,瞧见房中的佛像和几本经书时,他笑了笑,很是虔诚的拜了拜,默念了一句什么……

李和将那一尊木佛像和经书拿出了厢房,放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旁,用地上的落叶将经书盖上,似乎并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做了这些。

他拿起火把,呆望着上方的火光,那般光明的日子似乎从不属于他,他用力一扔,火把转了几个角度稳稳落在厢房中,火舌肆意生长着,李和静静瞧着,只是瞧着。

只是不知为何放完火,这大火烧红了天,他竟还是没有离开,他站在佛像前似乎是在祈求宽恕。

“走水了,走水了!”寺中的僧人发现了火情,喊来了不少人,有宫人,有侍卫。众人几个来回,费了些力气才将火扑灭,烧毁了三四间厢房,好在这里没人。

在火光中,李和被人擒住,按着他紧贴着地面不得动弹。林亦绾离的远,寺中人高喊走水时,她才回过头来,她赫然瞧见了李和的笑意,什么人会如此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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