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白很清楚这时候的婚姻规则,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自由恋爱了,就算对面走过多瞅一眼,那都是不规矩。
既然清楚,也就压根儿没打算掺和,反正上门求亲的是高山,丁小白半点儿心理压力也没有。
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本打算起早去作坊转一圈的,结果脚还没迈出门槛儿呢,就被娘亲给拦了下来。
硬给拉到床上老老实实坐着还不算,还被强逼着描了眉,化了眼,换上了一套簇新的衣服,她简直不能再懵了。
“娘,不是说今天不让我露面儿的吗,你还打扮我干嘛呀?又没人来屋子里看我,我打扮成这样给谁看呀?”
丁小白边说边甩了两下袖子,还是有点儿无可奈何,“这衣裳可真碍事儿,你干脆把我挂橱窗里得了。”
新衣服好看是好看,可这么宽的袖子,裙摆成成叠叠,各种搭配的玉佩、络子、荷包,挂了七八个,行动起来太不方便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要顾忌的太多,不能太任性了,只要是正式的场合,她都会换上华美漂亮的衣裳,以免丢了辅国公府的脸。
可平时去铺子或者去作坊的时候,她就会尽量穿些简洁大方的,为此还特意自己设计,让作坊给做了好几身紧袖宽摆的裙子。
要不是这个年代规矩太多,女人不能穿裤装,丁小白都想给自己做几身工装服了,特别是那种连体的工装,多帅气,行动起来也方便利落。
李小禾可不知道‘挂橱窗’是个什么梗,不过女儿平时胡言乱语的时候多了,李小禾要是听不懂,就只装听不见。
“你这丫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当然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跟有没有人看有什么关系?赶紧的,把这只玉钗插上。”
也不管女儿乐意不乐意,李小禾硬是把那只玉钗插在了女儿的头上,又上下左右地端详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丁小白还没及笄呢,也就没有梳正式的发髻,平时都梳鬏鬏,想装饰的时候,也就是戴一些珍珠串的流苏啊、赤金镶宝石的小花冠啊什么的。
簪子、钗子这类头饰,正式说起来,都该是在女孩儿及笄以后才带,此时戴起来难免有点不伦不类。
李小禾却并不觉得,刚刚为女儿簪上的这支玉钗,是用纯白的羊脂玉雕制而成,造型迤逦,奢美华贵,质地清透,插戴起来更显娇美俏丽。
虽然有点儿不合规矩,但别人家的女儿插得,自家女儿怎么就插不得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小姐们为了争艳,插钗戴簪的多了去了。
自家女儿打小长得就漂亮,偏偏却是个不怎么喜欢打扮的,每天清汤寡水,能想起来抹点儿面脂就不错了。
真可惜了辅国公夫人为女儿置办的那些衣裳、水粉,都没什么展示的机会,难得辅国公夫人不计较这些,衣裳、首饰时不时地就送过来一批。
“闺女,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就算长得再漂亮,该打扮也得打扮呀!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谁给比下去了,这么漂亮的小脸儿,娘可不甘心,我闺女就该是最漂亮的。”
瞧瞧,也就多插了这么一支钗,闺女整个人立马又水灵了不少,配上这一套蜀锦绣金丝芙蓉的小袄撒花裙,可不就又让女儿添了几分颜色!
“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你祖母那面儿还等着我呢,我也得赶紧去拾掇拾掇,一会儿请亲的来了,我这个当娘的不在可不像话。”
丁小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圈在了院子里,李小禾还特意嘱咐了碧玺和莹玉,让这两个丫头看着她,不让她乱走,起码在说亲的人离开之前,她不能出自己的院子。
丁小白就奇了怪了,既然说媒的上门不让自己露面儿,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什么意义呢?又没人知道自己在或不在。
有这工夫自己都能在作坊转好几圈儿了,不知道安排下了多少的差事,在这浪费时间,也太耽误事儿了。
不说丁小白在这里纠结,却被堵着出不去门,正院那边可正热闹着呢,官媒和保媒人已经进了辅国公府的门,后边儿还跟了一溜挑担子的。
一进院儿,官媒就扬了扬手臂,让人打开了请亲礼的箱子,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说入眼的金光璀璨,剔透晶莹,只说每个箱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指插不进,官媒的面子就做足了,也不怪她一路乐得满面春风。
有小丫头跑到丁小白的院子里来报信儿,丁小白都有点儿傻眼了,听那意思,简直是挑了金山银山过来。
碧玺和莹玉原本是替她高兴的,自己服侍的主子被夫家看中,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也有面子不是。
哪怕她们不跟着陪嫁呢?也不耽搁被其他的丫鬟高看一眼,何况小主子向来手散,即便要嫁人,也不会亏了她们的。
结果看到小主子傻在那儿了,赶紧掏出荷包,塞给小丫头,把人打发了出去,不然让人误会小主子不喜欢这桩婚事可就糟糕了。
把人送走,碧玺站到床前,伸手在丁小白的眼前晃了晃,希望小主子赶快醒过神儿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来求亲的可是高小将军,不知道被多少未嫁的小姐惦记呢?您可不能糊涂啊。”
丁小白哪是糊涂啊,她是生气,虽然听高山说,皇上因他成功赫赫,赐下了不少东西,可到底是有数的。
丁小白快速地计算了一下,忍不住抚了抚额,那憨人怕不是把赏赐一次都挑过来了吧?
撑场面也不是这么个撑法儿,合着吃了这顿不管下顿了,一下子把存货都掏空,下聘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丁小白都有点儿替高山犯起愁来,这个傻小子,也太莽撞了,好歹跟自己商量一下呀,办事儿忒不靠谱。
可今天谈的是她的婚事,不管她再怎么焦急忧心,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连院门都不能出,不然会被人说没规矩。
那边辅国公夫人和李小禾一起见了官媒,和官媒一起上门来的,还有内阁大学士的夫人。
是世子夫人亲自去了一趟大学士府,请学士夫人做了高小将军的保媒人,这样的规格,还是相当有面子的。
双方的气氛很融洽,私下里已经定好的事儿了,皇上都下了赐婚旨意,哪儿还能有什么意外,没人会那么不开事儿。
也就是走个过场,三言两语,皆大欢喜,很快就把婚事定下了,官媒乐呵呵地拿走了女方的大红庚帖。
当然,她也留下了男方的,大红的帖子上,赤金色的小篆,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这么容易谈成的亲事,真让人心情愉悦,半点儿不费心不说,谢媒礼还是个老大的红包,要说高小将军可真是个爽快人,手面儿大方。
何况说下的是高小将军和辅国公府孙小姐的婚事,这事儿传出去简直是面上贴金,太有光了,以后自家的门槛怕是都会被求亲的给踏破了。
不说媒婆儿美滋滋地回去交差了,只说丁小白被娘亲放出门来,请亲礼的箱子都没顾得上看,直接就奔了固边将军府。
将军府里一片热火朝天,正施着工呢,虽然是皇上赏下的宅子,可转了一道手,该修缮的还是得修缮,这可是要做婚房呢!
刚被赐了将军府,高山就有和丁小白商量过,宅子该如何修缮?商量的结果就是先从后宅开始修。
也就是说,前院先不动,先着手修二进、三进的院子,这样高山还有个能住的地方,他现在要求娶丁小白,自然不好再住辅国公府了。
按理说,男方修宅子,女方擎现成的就行,这个年代女子地位低下,对婚姻都没有话语权,更别说修宅子这样的事儿了,他完全没有跟丁小白商量的必要。
奈何丁小白一向就不是普通的女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些讲究,抛头露面于她是常态。
高山更是习惯了大小事儿都跟她商量,这也是为什么知道请亲礼超标了,丁小白会直接跑过来的原因。
这时的高山已经不是闲人了,他接下了皇上的任命,掌管了城外的宿卫营,负责保卫整个京城和附近城镇的安全。
不过皇上刚下过赐婚的圣旨,知道他要跟辅国公家的孙女儿求亲,便允了他过完婚书再上任。
皇上原本是想安排他接手禁卫营的,毕竟是皇上信重的人,由他掌控皇宫内院和皇上自身的安全,觉得更踏实。
奈何高山更愿意待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他自认自己在训练士兵、带兵打仗方面有些才能。
可若是单论自身的武功,他是万万不敢自居的,比他厉害的人太多了,所以他不适合禁卫营。
何况小白那丫头早就耳提面命了,伴君如伴虎,能坐上那座金銮殿的,哪个不是疑心重重?谁又敢保证自己一点儿差错都不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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