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冰冷的怒斥,唤回了殷岭西的一点神志。
他掩去眼里的暗色,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痛苦的蜷缩起身子,低低呢喃——
“难受…师尊…我好疼……”
“我好疼……”
刚才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的狠劲消失殆尽,可怜极了。
拂知气息不稳,听见殷岭西的声音,下意识的又上前一步,可下一秒他想到刚才的炽烈的吻,又猛地顿住。
“……”
他指尖慢慢攥紧,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痕迹。
唇瓣上灼热的刺痛感化成绵密的细针,又酸又涨的刺入心里。
自从前几日他知道殷岭西有心悦之人之后,就一直对他避而不见。
这是他自己心里生了妄念,没有必要再将他清白单纯的弟子扯进来。他以为自己躲着就能避开。但是这无根红线生出来的孽缘,却不是这么容易就能避过去的。
拂知不过是愣神了片刻,蜷缩在地上的殷岭西情况就急转直下,他瞳孔的颜色愈加暗沉,浑身一颤,竟又呕出一口血来,紊乱的灵气更加暴虐。
殷岭西微微睁开眼,挣扎着朝拂知的方向伸手,声音沙哑,嘴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字:“…疼……”
拂知叹了口气,终是妥协了,再次过来,沉默着将殷岭西扶起来坐好,然后自己一撩衣摆,坐在他的对面。
“抱元守一,净灵台。”
冷冷清清的声音显然不足以唤醒殷岭西的神志,拂知只好又靠近了一些,修长的手指抵在殷岭西的肩上,继续用灵力缓慢的理顺他体内的乱流。
第一次梳理被迫中断,殷岭西现在已经有走火入魔的症状,所以这第二次万万不可以再次断开。
拂知薄唇微抿,收敛了心里纷乱的思绪,神色认真。
渐渐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走火入魔’的单纯弟子,像是没有安全感一样,朝着拂知慢慢靠过来。
拂知输送灵力的掌心用了几分力,冷淡道:“莫要乱动,你……”
话没说完,他就察觉到自己颈侧一痒。
“……”
殷岭西与他靠的极近,此时灼热的吐息落在他脖颈上。他幼犬似的,眷恋的在他颈侧蹭了蹭,唇似有似无的吻着,留下零星的柔情。
拂知的手现在还抵在他肩上,两人现在的姿势,像极了一个抗拒又亲密的拥抱。
殷岭西仗着拂知不会推开他,愈加放肆,尖锐的犬齿叼起拂知颈侧的肌肤慢慢撕咬,他毫不怜惜,咬住的地方很快就见了血。
糜艳的红色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没入衣襟,在银白的外袍里盛开了点点冷艳的红梅。
他贪恋的嗅了嗅夹杂着冷香的血腥味,又一点点将流出来的血吮净,徒留下温热濡湿的触感,又很快变成泛着痒意的疼。
“……”
剑尊身子僵硬的厉害,却半分动作也没有。
他知晓他这弟子如今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不知道是将他当成了谁才做这种亲密的事情,但若是这样可以让殷岭西体内的紊乱的气流平顺几分……
拂知沉默垂首,任由殷岭西在他颈间发疯。
等到殷岭西身体的状况平稳下来,拂知才将另一只手抬起来,然后对着殷岭西的后颈——
狠狠一劈!
伏在他颈间的人一僵,顿时卸了力气,倒在他肩上。
两人离得极近,发丝纠缠在一起。
冷如天上寒月的剑尊静坐,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良久,他才将殷岭西搀起来,扶到自己的寝宫。
昏睡了的黑衣少年躺在床上,拂知在床边站了许久,才几不可查的叹息一声,生疏的替他拉好被子,弯腰的时候,他伸出手碰了碰殷岭西的额头,探得无事之后方才收回。
似乎犹觉不够,拂知走之前在这里布下了一个方便探知殷岭西情况的附灵阵,才去了外间休息。
门关上之后,‘昏睡’了的乖徒弟就睁开了眼,他慢慢地坐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拂知手指微凉的温度和特殊的冷香。
“……”
殷岭西垂下眼。
床边盈盈运转的附灵阵和身上盖着的被子,似乎将刚才的他故意营造出来的浓情冲淡了,只剩下几分空荡的静谧。
——
另一边,拂知刚刚到了外间,就听见自己神识里软叽叽的报告。
【阿软:目前碎片回收度,百分之四十五。】
拂知关上门,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阿软从他神识飞出来,好奇:“主人,你刚才干嘛打晕他啊?继续下去收回度肯定会更高啊。”
拂知笑了笑,“错了,我若让他继续下去,收回度绝对不会又一丝一毫的变化。”
阿软茫然:“啊?”
拂知乐为人师,举了个通俗易懂的例子给自家团子解释。
“若你想吃一块肉,这块肉很容易就吃到了,且想吃几次就吃几次,你得到了满足,可还会一直想着这块肉?”
阿软老老实实摇头。
拂知挑眉:“若这块肉在你眼前一直晃,可你偏偏吃不到,你又如何?”
阿软若有所思:“我会越来越想吃……”
拂知将自己眼上的黑绸解下来,眼前雾蒙蒙的,隐约可以看清一些影子了。
他眼底含笑,伸手轻抚了一下颈间的纷乱红糜的咬痕,清冷的声音莫名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当成博弈的砝码,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比如一具有诱惑力的身体,再比如……”
他将黑绸在自己指尖缠绕了一圈,微微勾唇,“虚无缥缈的真情。”
******
第二日,拂知一打开门,就察觉到了殷岭西的气息。
殷岭西面色愧疚的站在外面,手里捧着盛着早膳的木盘。
他看到看到拂知开门之后,眼神一亮,上前半步,满脸羞愧:“师尊……昨夜是弟子修为不精,才导致走火入魔,言行举止多有莽撞……还请师尊勿怪!”
拂知刚刚睡醒,衣服只挑了一件简单的披在身上,墨发未束,散在身后。
他颈侧的咬痕抹了灵药,消退了不少,只剩下了零星的红痕,不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拂知伸手拢了拢外衫,偏过头,半晌,低声道:“……你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殷岭西:“记得一点……”
他声音羞愧,却唇边却扬起一抹笑,恶劣地想着
——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拂知无意识地收紧手指,片刻后,冷声道:“此事不必再说,也不可与旁人说。”
即使是无意的,传出去之后,师徒乱.伦的骂名就说不清了,他无所谓名声,也不在乎这些,但是殷岭西尚且年轻,这些东西万万沾不得。
他拧眉,刚想再嘱咐几句,就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自殿外传来,很快,这声音的主人就到了殿内——
“阿拂,伤养的如何了?”
一青衫白发的男子用手中的玉箫挑开殿中轻纱,踏步进来,看清拂知和殷岭西两人之间的情态之后,稍微一顿,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
拂知向他颔首:“小师叔。”
殷岭西皱眉打量了一下顾眠凉,然后低声道:“见过师叔祖。”
顾眠凉眉梢一挑,却没应声,将人忽视了个彻底,他微微抬眼,“阿拂,你怎的歇在外间了?”
不待拂知想好怎么回答,他又极其自然的走上前来,将殷岭西隔开,伸出手,微微低头,替拂知拢了拢肩上的外袍,随后将掖在里面的发丝温柔的撩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
“阿拂,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叫我如何放心。”
出乎殷岭西意料的,他这素来冷淡不喜旁人靠近的师尊,竟然意外地安静。
他忽的想起来他刚刚拜入拂知门下的那一天,去青竹山找他的时候,就是这个叫顾眠凉的男人,姿态与拂知非常亲近暧.昧。
顾眠凉笑了笑,“走吧,去你的寝宫。”
他十分熟稔地朝着拂知房间走过去。
拂知面色无奈,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他们之间似乎有种相处已久的默契存在,不需要多说,就能明了对方想做什么。
殷岭西紧了紧手里的木盘,发出极轻的喀喀声,他默不作声地跟着进了寝宫。
顾眠凉将拂知按在镜前,自己掏出了一把精巧的白玉梳,骨节分明的手指收拢了一下拂知的头发,温柔的给他束起来。
手指穿过发丝的感觉很舒适。
拂知安安静静地坐着,开口道:“麻烦小师叔了。”
“你从小就是我照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顾眠凉眼神含笑,慢条斯理地给他束好发丝,垂下眼的时候,却瞥见了拂知颈侧残留的零星红痕。
这红痕细小,不仔细看一点也看不出来,并不像是欢爱后留下来的痕迹。
顾眠凉看了片刻,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手指一顿。
随后眯起眼,抬手覆了上去,指腹按在上面。
半晌,他轻柔道:“阿拂近日……去了哪些地方,或者遇见什么人了?”
拂知被他梳的舒服,心里懒洋洋地回答,没遇见什么人,只遇见了疯狗。
面上却不显,他偏头避开顾眠凉的手,道:“未曾。”
说着就要站起来。
顾眠凉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又将他按了回去。
他掩去眼底的犹疑晦暗,微微一笑,将白玉梳收起来,又拿出一小罐药膏,取出来些抹在拂知颈侧的红痕上,姿态亲昵。
药膏冰凉的触感冷不丁的袭来,拂知下意识躲了一下。
“小师叔?”
“阿拂颈侧有些小伤痕,我处理一下。”
拂知身体几不可查的一顿,瞬间就想起了昨晚殷岭西落在他颈间灼热的气息,耳尖腾起微醺的红意,他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殷岭西仍旧端着木盘站在旁边,脸上的笑已经消失殆尽。
自这男人来了之后,他这师尊就像是将他忘了一般。
他眯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青衫白发的俊美男子在模样冷淡的剑尊身后温言浅笑,二人一立一坐,前面的镜子映着他们仿佛天生契合的身影,宛如一幅春潮轻拥冬雪的画卷,默契融洽的容不得任何人插.入。
【阿软:碎片收回度百分之四十六。】
拂知唇角掠过一抹笑。
很快,殷岭西的声音就打破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
“师尊,给您准备的早膳要冷了。”
这一声之后,顾眠凉清晰地察觉到拂知身体紧绷了一瞬,声音也有些不自然。
“嗯,为师知道了,你暂且放在桌上。”
顾眠凉眼神一闪,他慢悠悠的将药膏收好,直起腰,霜白的发丝落到胸前一缕,随后漫不经心地扫向殷岭西,到这里这么久,他终于肯正眼瞧一瞧他了。
殷岭西,上次就是因为这个人,阿拂才会受这么严重的反噬,现在,竟能牵动阿拂的情绪了……
站在那里的黑衣少年乖巧腼腆地朝他一笑,声音中却含着几分惧意。
他说:“师叔祖,上次只匆匆见了您老人家一面,您就将我关进了寒域间,这次终于可以向您老人家正式问安了。”
一口一个老人家,还明里暗里提醒拂知之前他被顾眠凉关进寒域间的事。
果不其然,拂知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正欲说什么,却听见顾眠凉温声含笑的声音——
“好啊。”
顾眠凉手腕一转,碧绿的玉箫在掌心轻敲,他勾唇道:“天衍宗宗门之礼,孙辈弟子向师叔祖正式问安,须得焚香沐浴,斋戒百日,三跪九叩。”
“前两则礼可免,三跪九叩却免不得。”
顾眠凉分明是笑着的,眼底却寒凉一片,他看向殷岭西。
“你这小辈挑在此时问安,这礼,便此时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在码字存稿啦,存稿箱忘记定时了,不好意思宝贝们,来晚啦(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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