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烺并不知道她就是召小伙伴儿们进宫赏了回花,就招出后续这些事,亦不知还有人虎视眈眈等着出事儿。
荣烺日子过的挺好,她年纪小,刚进学,功课不多。一个月还有三个休沐日,初一、十五两个假日。她索性将假日邀请帝都闺秀进宫的习惯保留下来,每逢外命妇进宫请安的日子,她或是赏花或是喝茶或是吃点心的,开一席小宴,请闺秀进宫。
待闺秀们进宫,大家说说笑笑,或玩游戏,或赏字画,或说功课,荣烺总不令大家拘谨。
郢王也秉承忠心私下与荣晟帝说了一句公主习骑射之事,“如今帝都闺秀皆效仿公主,老臣上年纪,总觉着有些不妥似的。或者是老臣多心,就想跟陛下絮叨一句。”
荣晟帝温声道,“王叔过虑了。阿烺小孩子活泼好动,也不是跟旁人学,是跟顺柔皇姐学。”
郢王道,“公主是由长公主教授骑射,可外面那些闺秀,听说公主在学骑射,就一窝蜂的跟风。有多少人家能有女师傅呢?皇家自来是万民表率,虽则是小事,陛下也不可不慎哪。”
荣晟帝觉着郢王有些大惊小怪,闺女学骑马而已。荣晟帝道,“王叔的担忧,朕都知道了。王叔放心吧,即便帝都各家各府,想也各有规矩,不至有王叔担忧之事的。”
郢王尽忠王事,把自己担忧说出来,也尽到为臣义务,遂道,“兴许是上年纪,越发胆子小。”
“王叔也是为朕考虑。”
郢王在荣晟帝跟前表过忠心,回家还要听郢王妃的絮叨。
郢王妃非常不满,继上次被荣烺忽悠半瘸后,荣烺接下来几次小宴,也都没她家其他孙女的份儿。
郢王妃不满的抱怨,“没见过这样偏心的。”
郢王说,“几个孩子虽然好,到底不及阿玥是嫡出。”
“老二家的阿琼阿珠,难道不是嫡出?”郢王妃膝下两子一女,荣玥是长子,也就是郢王世子的嫡长女。
郢王道,“你也别急,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这么急赤白脸的,更办不成事。如今宫里什么情形,难道你不清楚,骑马射箭的瞎折腾,要不是宫里钦点的阿玥,我倒不愿孩子们进宫。”
“进不进宫原也不打紧,我就是不服这样有偏有向。”郢王妃道。
郢王妃不服也没法子,她本就不得郑太后喜欢,荣烺也牙尖嘴利不好糊弄,上次进宫说了一次,难道还再进宫去说,倘万寿宫不答应,她这脸面往哪儿搁?
郢王妃琢磨过后,干脆跟闺女念叨一回。
云安郡主与万寿宫关系不错,就是云安郡主的俩闺女,杨华杨敏,那也是轮番进宫,参加了荣烺的宴会。
“我也不是非叫孩子去不可,可帝都宗室都请遍了,你二弟也是侯爵,怎么就轮不上个个儿呢?”郢王妃窝一肚子火。
云安郡主说,“就凭母亲您跟太后的关系,阿玥做伴读也全看我嫂子面子。”
“两码事儿!有什么冲我来,使孩子身上是什么意思?”
“您这不是赌气么。”云安郡主道,“不如先想法子修复一下跟太后娘娘的关系,只要您跟太后好了,什么能落下您哪。”
郢王妃要说没跟郑太后服过软,也不可能。郑太后毕竟做皇后也做好几年,后来升格太后更是大权独揽。可有时候,嘴上说着恭敬,心中仍是不忿的。
郢王妃的不忿很快得到一个释放的机会。
还真是应了郢王的乌鸦嘴,帝都郊区出了一件极不雅事。
一户人家的小姐,追流行学习经史骑射。
拜这些年的闺阁必读书目《贞烈传》所赐,在帝都想寻一位有学识的女先生尚且不易,郊外更不必提。
偏生家中闺女要学,财主便给闺女请了位先生。
这没学个三俩月,小姐便与先生私奔去了。
财主告上帝都府,此事当即在朝引起不少议论。
倘女子皆安于室,不学习经史骑射,岂会与外男相识,又岂会有这样有害风俗的丑事发生。
言官对此多有上本。
便是一些清流高官,对此也是有一些看法的。
荣晟帝退朝后去万寿宫请安,说到此事,“要不,先让阿烺将骑射之事暂且停一停。”
郑太后道,“岂不因噎废食。”
“阿烺学不学骑射有何要紧,我担心外面闺秀总是有样学样,再有这样的事,岂不害了女孩子一生。”
“这话也夸大了。”郑太后道,“既然御史对此有所议论,不妨问问阿烺的意思。”
荣晟帝颇有信心,他知道闺女自幼纯善,只是担心闺女听闻这样的事,未免伤心,一时又有些犹豫。郑太后则十分干脆,“孩子长大会经历各种事,让她知晓事理,自小便要教导。不然,少时对世事一无所知,成年难免慌头慌脑,反失分寸。”
郑太后也没急着说这事,这不过一小事。
母子俩讨论了些朝中要事,待傍晚用膳时,郑太后提起这桩案子以及御史上表之事,“都在说你哪。”
郑太后夹块鹌子脯给荣烺,“说都是你闹腾着学骑射学经史,引得外头闺秀们有样学样。看吧,出事了。”
荣晟帝担心闺女内疚,立刻说,“这与阿烺你不相干。”
荣烺刚还在为小姐与先生私奔的事觉着不可思议,一听此事竟牵扯到她身上,震惊的同时反驳道,“这跟我有关么?现在读书学骑射的女孩子可多了,不说旁人,阿锦的妹妹阿蓉,阿颜的妹妹阿瑟,家里都在学。”
“还有史太傅家的孙女,钟学士家的千金,也都在学。难道都叫先生拐跑了?”
荣烺完全没有任何内疚,她反是跟父亲说,“父皇,这御史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宫里宫外隔着上百里地,我连那家小姐认都不认得,这小姐不见了,御史竟怪我头上?”
随着入学时间渐长,荣烺言语表达愈发流利。
“御史也不是这意思。”荣晟帝含糊着,不忍将此节戳破。
郑太后直接说破,“御史的意思,你要不开这头儿,也没人跟风效仿,安能有此事?”
荣烺嘴巴伶俐,“那御史有没有计算一下,每年帝都有多少孩子被拐?他们怎么不说,不叫孩子出门,就不会被拐了?”
郑太后一挑眉,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你有空倒是能问一问御史。”
郑锦此时终于鼓气勇气插一句,“我听说,今年上元节灯会,就丢了五个孩子,也不知道帝都府有没有找回。”
“不如让这几个牙尖嘴利的御史去找,我看他们很会找线索。”荣烺对于御史参她的事十分不满,气鼓鼓的说。
荣晟帝道,“御史么,也有他们忧国忧君的忠心在里头。言官要说话,不论他们说的是对还是不对,都得让他们说。要是哪一天,言官都不敢说了,朝廷就危险了。”
“说也得看说什么,怎么说。”荣烺问,“父皇,这案子可查清楚了?”
“眼下帝都府在寻找那位被拐走的姑娘。”
“那就是了。眼下就只是报案人的一家之言,案情到底怎样,得等寻到人才知道。”荣烺发现自己寻得一丝时机,她本能的为自己争取时间,“案子还不清楚就胡说八道,这可不行。”
待用过晚膳,荣烺就带着小伙伴儿们回屋去了。
郑锦已经开始担忧,“这可如何是好。这事本与公主八竿子搭不着,倒连累公主名声。”
颜姑娘道,“我只担心有心人要拿此事挑起纷争。”
一向没什么主意的荣玥倒是说了个法子,“上回公主不是请了左都御史家千金过来赴宴么,咱们也都见过。不如明儿也请她来,跟她说说这里头的道理,让她回家同她父亲讲一讲,再约束一下那些小御史,就没事了。”
一行人进了荣烺的房间,荣烺脱鞋跳上软榻,其他三人也都团团围坐。林司仪带着小冰端来温水,荣烺说,“玥玥姐你这法子虽好,不过倒显着咱们主动跟御史台求和似的。这法子最后再用,现在还没到这步儿。”
荣烺说,“小冰去取几张帖子来。”
小冰连空白帖子连带文房四宝一起奉上,由荣玥代笔,荣烺说了她要请客的人选。
哼!这些嘴多舌长的御史越是说她,她越是要较这个劲儿!
她还非得把骑射学到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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