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

  苏夜走近桑田，看着他那无比憔悴的样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像个木头一样的桑田下意识地转过头，他双眸失明，倒是把耳朵对着了苏夜的方向，他的鼻子动了动，激动得就要站起来。

  可刚刚想要起身，又想到了什么，重新坐了回去，生无可恋地说道：

  “哦，是你啊。”

  苏夜嘴角露出了一些苦涩笑容，也坐到了旁边，他知道当一个人失明之后，耳朵和鼻子都会变得十分灵敏。

  “最近过得怎么样？”

  桑田闻言嘴角抽搐了两下，苏夜这句话问得十分无礼，对于一个失明的人来说，日子会过得好吗？

  过去桑田可是在国医门门徒之中排行第一，多少师弟师妹对他毕恭毕敬的，也是几位国医最为赞赏的门徒，认为二十年后，桑田极有可能被册封为国医。

  可惜啊！

  现在呢？他什么都没有了，受尽了人间冷暖，过去那些最为近亲的师兄弟们，现在没有一个与他走得近了，甚至还有好几个对他冷嘲热讽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就连国医门也无法医治好桑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办到。

  桑田原本想生气，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能有今天都是自己活该，为什么当初不听苏夜的，严格守好丹炉？

  事到如今，他生气又有什么用？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我对国医门没有作用了，虽然季国医会留我，可我还是想要回家乡去。我这一身医术，应该可以给家里的亲人们看看病。”

  苏夜还真的想不到，桑田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仍然还想着看病。

  “你还挺坚强。我以为你会一蹶不振呢。”

  桑田木然地摇摇头，脸上露出了无比痛苦的神色，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当场崩溃了。

  “我，我不能让我阿爸阿妈失望，我这个样子，已经瞧不见他们了。我怕，如果我不活了，他们，也不想活了。”

  桑田的嘴唇颤抖，他努力地仰起头，似乎在看天空，只不过那绑着眼睛的白布又慢慢地渗出血液来了。

  桑田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喃喃说道：

  “我从小就听话，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

  如果桑田的眼睛完好的话，此刻必定会泣不成声吧！

  “其实，我可以救你。”忽然，苏夜平淡的声音传来。

  桑田的身体一僵，脸上那痛苦的神色也凝聚了一般，头皮发麻，呆呆地问道：

  “你，你说什么？”

  “我可以救你，我可以让你重新看见这个世界。”苏夜沉声说道。

  桑田双手颤抖，他下意识地挪动了退后，他害怕，害怕看见希望，害怕苏夜是和他开玩笑的，他不断摇头，但偏偏他知道，苏夜的医术就连三尸九虫也能破：

  “不可能，我的眼睛已经彻底瞎了。就连眼珠子也没有了，你难道可以移植眼睛？不可能，没有这个医术。”

  苏夜也没有继续让他猜想下去，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想要让你的眼睛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属于再生术，确实是没有人能办到。但我说让你重新看见这个世界，并不是用你的眼睛，而是你的心眼。”

  “什么，什么心眼？”桑田一时间也听不明白苏夜要说什么。

  “简单来说，叫做他心通！”

  苏夜并没有详细解释，他心通可是涉及到了他熟知的一种秘术，在这里并不方便细说，只好简单说道：

  “如果你没有双眼失明，还不可能学得会。但你现在没有了退路，再加上我的指引，应该有七成把握学会。他心通，是一种独门秘术，学会之后你可洞察世间万物。或许，比你登临国医的成就还要更大。”

  桑田双掌全是冷汗，他对苏夜的认识就是看见苏夜如何使用一群书法大家给病人治病，那九条红线还能引出三尸九虫。

  当时那种神效，桑田可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或许，世间上还真的有“他心通”，就算没有，他现在已经是个瞎子了，难道还有比现在更差吗？

  桑田想到这里，忽然双膝跪下，对着苏夜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他用力之大，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苏先生，望你不计前嫌！教我本事！”

  “好——”

  苏夜坦然接受，他将桑田搀扶了起来，又说道：“我和季国医说上一声，你今天就跟我回去。以后国医门，你就不用来了。”

  桑田已经下定了决心，自然就全听苏夜吩咐。

  “苏先生大恩大德，桑田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我教你，也是因为将来需要用到你的本事。你好好学就是！”

  苏夜并没有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并没有当对方是傻子，所以一开始就说需要用到对方，之前对回守涛，黑白二老是如此，现在对桑田也是如此说。

  苏夜知道将来的道路怎么走，还知道和华夏七宗，南屠绝北龙羽迟早要碰上，到时候免不了受伤。

  他自己可以医自己，但自己的手下呢？没有一个得力助手帮忙，他一个人不可能忙得过来。

  原本苏夜就是国医圣手之后，要找一位得力医生是很容易的事，可是他将圣手家族铲除之后就根本没有人了，至于他父亲苏立城，这么危险的事他可不会将父亲牵扯进来。

  眼前的桑田最为合适，拥有足够的医术底蕴和心性，更重要的是个瞎子，这可是修炼“他心通”必备的条件。

  这个条件之古怪，曾经苏夜也追问过，整个诸天万界只有“天巫”才能修炼成“他心通”，最后他从天巫那里得知答案，竟然是因为修炼之法需要，退无可退，置之死地而后生。

  关键一点就是，运转一切秘术都需要在眼睛这里断开，方能成功。

  也就是说，纵使是像震慑众神的君苍生也根本学不会，君苍生可不会为了这种秘术而毁去双眼。

  没有多久，苏夜就和季青临打过了招呼，将桑田带走。

  虽然苏夜今天也成为了国医，带走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过国医门也有国医门的规矩，苏夜这带走的人分明就是要脱离国医门了。

  好在季青临也知道桑田的情况，要是一直将桑田留在国医门，也没有任何好处。

  他也希望，桑田真的可以跟着苏夜学一些东西。

  “季国医同意了，你去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走。”苏夜说道。

  桑田一扫之前的颓废，他似乎看透了很多，说道：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那些东西都是国医门的。那好，走吧！”

  苏夜也没有什么架子，上前抓住桑田的手肘，带着桑田走，毕竟现在的桑田可还是个彻彻底底的瞎子，根本认不了路。

  两人一路上走得不快，要走出国医门，就需要经过门徒馆。

  不少门徒看见有个人带着桑田走，他们都微微侧目，随后又认为肯定是某个热心的门徒可怜桑田，带桑田四处走走而已。

  苏夜自然也不在乎那些人的目光，倒是桑田听到了那些指指点点的声音双手仍然有些颤抖。

  “苏夜？真的是你？”

  忽然间，一个诧异的女声从旁边传了过来，紧接着就走来了两男一女。

  苏夜回头看去，发现这三人还都认识，正是从温莫寒生日宴上碰到的那三位大家族子女。

  顾天晓，于思候，黎牧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