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海的汉子,酒量都不会小,不少人能生吞酒坛,施大喧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把一只酒坛放在八仙桌上,酒坛子足有他半个人那么高,近二尺宽的口子,里面能装下三十斤的量。
“喝!”施大喧的胡须上挂满了亮晶晶的水珠,那是残留的酒液,他单手就把坛子提起来,豪爽的挨个向递过来的土碗里倒酒,嘴里不住的叫:“谁也不许耍赖,老子盯着呢!”
“谁敢在施老大面前耍赖?”端着碗接酒的众人哄笑道:“那不是找抽吗?”
“算你们这帮兔崽子识相,晓得老子火眼金睛。”施大喧倒酒完毕,把坛子重重的在桌上一顿,整个桌子都在呻吟,他则正色横眉:“我数一二三,谁个不喝完谁他妈就是孙子!”
“施老大下令吧!”众人把碗端到嘴边,盯着施大喧的脸。
见众手下严阵以待,施大喧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他把属于自己的那只土碗端起来,这碗比其他人的碗起码大了一个号,道:“别说老子欺负你们,都看清楚了,我的碗比你们的都大,里面的酒比谁都多,若是我喝完了你们还没喝完,那就是老子赢了,按规矩,你们就得给我去城里找最妙的姑娘陪我三个晚上!”
“没说的!”众人应道,不过马上有人喊道:“若是施老大输了,你就要包下鸡笼城里最好的窑子让我们这帮兄弟耍十天!”
“去你妈的,老子会输?”施大喧嗤之以鼻,端着碗不屑一顾:“老子学会喝酒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
“那不一定,神仙也有打眼的时候。”自然有人不服气,施大喧报之以冷笑。
看大家都把碗端稳了,施大喧慢悠悠的凝神静气,脚下站了个马步,他有信心在几秒钟里把手中的这一大碗黄酒吞个干净,是吞,而不是喝,喉咙像下水管一样顺畅,然后让眼前这些手下目瞪口呆的出糗,乖乖的掏银子请自己去泡姑娘。
这种有趣的游戏,是施大喧一伙人最喜欢的娱乐项目,施大喧几乎每天都要玩几次,乐此不疲,泡妞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好玩。
“一……”他慢条斯理的拖长尾音,眼睛乱转,瞄着每个人的表情,嘴角的笑意一直留在脸上:“二……”
众人紧张起来,有的人手腕都开始抖。
施大喧就爱看他们这副样子,于是笑意更浓了。
“三!”他突然断喝道。
这一声极猛,震得众人齐齐的颤了一颤,然后立马狂喝暴饮,满屋都是“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像一群饥渴的牛。
“呵呵。”艺高人胆大的施大喧一点不慌,甚至还有时间发出一点嘲弄的笑,等了两个呼吸,他才把碗递到嘴边,张开血盆大口,手一歪,碗里的酒就像泼水一样,灌进他的嘴,然后顺着喉咙直接进入胃。
这种吞法,确实是最快让土碗里的酒消失的办法,就算有人同样拥有这种吞咽技能,苦于没有施大喧嘴巴大,也不会比他吞得快,靠这技能,施大喧能够长期出入鸡笼城最大的青楼而无须自掏腰包。
不料,今天出了意外。
“不好了,老大,外头来了一只官船!”半掩的门突然被推开,有轮值的瞭望哨闯了进来,高声呼喊道:“挂着朝廷福建水师的旗帜,怎么办?!让不让它进?”
施大喧一口酒呛在喉咙里,酒液像股箭一样喷出来,吐了满桌都是。
他咳嗽了好几下,才艰难的抹着嘴瞪眼问道:“啥?官船?”
“是啊,一条鸟船,我们的哨船正拦着它。”
“就一条船吗?”施大喧的气还没喘匀,被酒差点呛入气管的感觉很不好受。
“就一条,哨船派人撑小船回来禀报说,船上没有多少人,好像是朝廷过来派送公文的。”
“公文?”施大喧想了想,把土碗一摔:“走,带我去看看。”
说着,就跟着报信的人匆匆而去。
那只碗在桌上转了几圈,当啷啷的定住了,剩下的酒倒了满地,一群喝完了的手下面面相觑,怔了半响,有人不确定的问:“刚才……施老大是不是没喝完啊?”
这话施大喧没听到,听到了他也不会认账。
喝酒能有外面的事大吗?当然没有。
走出这间屋子,外头就是鸡笼港炮台面向大海的开阔视野,几尊十六磅巨炮静静的在这里瞄着外海,炮台地势高,射界很广,牢牢控制着港口外侧的一船一舟。
施大喧先在这里朝海上瞄了一眼,果然看到几条哨船围着一条并不大的鸟船,鸟船上挂着代表水师的白底红日三角旗,果然是一条大明的官船。
施大喧的酒意顿时就去了十分,他思考了一秒钟,当机立断的说道:“让哨船引它入港,一条船而已,不会有事。派人手出海三十里,看附近有没有其他的水师游荡,不管有无,一个时辰内必须回报!”
“遵命!”有人立刻领命去了,施大喧是今天轮值的港口巡查,炮台上他最大。
“叫下面码头上的团丁和所有炮台上的兄弟都打起精神来,小心着点。”他接着喝道,脚下却快速的沿着下山的路向码头奔去:“搬火药出来,搬炮弹出来,烧几个火盆,若是有事,这些铁家伙要立马打得出铁西瓜。”
“叫屋里那些家伙滚出来,跟我去码头,带上家伙,若是有人走不动道,就丢到海里去,老子不要几口酒就醉倒的废物!”
周遭忙碌起来,所有的人都在奔走,刚刚还在拼酒的厮杀汉们一涌而出,个个眼睛发红,不知道是因为可能要厮杀的紧张,还是施大喧翻脸不认账的耍赖导致的。
这些人都是施大喧的亲随,不是炮台上的团丁,所以施大喧敢让他们轮值喝酒。
从山顶炮台跑到码头,不消半刻钟就到了,施大喧到的时候,那条官船正好在哨船的导引下,缓缓靠岸。
跳板搁下,船上的人开始下来。
施大喧领着人站在岸上,默不着声的站了一大片,气氛森然,有无形的杀意散发开来。
官船上下来的人数只有寥寥数人,见到这阵势,明显的吃了一惊,站在那里顿住了。
继而一阵犀利而悦耳的女声哈哈哈的响起,居中的那人裹着一身蓝色的披风,扫视着面色不善的众海盗笑道:“哈哈哈,我道聂龙头何等威风的人物,原来竟怕了我这个盈盈女子,怎么?这么多人,他怕我来吃了他吗?”
施大喧紧绷着的面皮,被这一阵笑声弄得居然松了几分,他万万没想到,官船上会有女官。
貌似还是个主官,因为围绕在这女人身边的其他蓝披风壮汉都作护卫状站在旁边,没人发言。。
他吞了口口水,眼神在蓝色披风紧裹着的身躯上狠狠剐了几下,不得不说,这躯体着实曼妙,前凸后鼓,阅女无数的施大喧就要点赞称妙。
那张成熟的脸也很诱人,粉黛淡施,像个熟透了的石榴。
“你是什么人?”施大喧觉得心里深处有莫名的痒痒,但还是很谨慎的喝道:“找我家龙头做什么?”
“龙头?”女子这才注意到站在前面的施大喧,大概看多了粗鲁彪悍的人,她并不在意,也丝毫不畏惧,伸手风情万种的拂拂额头上的头发,俏生生的道:“你应该叫他将军大人才对,去通报他,就说故友锦衣卫千户铁心兰来了,请他抽空见我一见。”
顿一顿,她补充道:“有朝廷的旨意,要升他的官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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