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扶住额头,被嬷嬷喂了几颗清心丸,才勉强缓过来。
她看着萧佩兰,浑浊的眼睛里饱含愤怒与无奈,“兰儿,我只问你一句,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你是不是仍旧要嫁给谢荣致?!”
少女泪光盈盈,“祖母?”
老太太怒声:“你是我唯一放在身边养大的孙女,你的女红刺绣、琴棋书画,全是我亲自教导。对你的培养,我自问无愧于心!而你现在为了个男人忤逆我的话,兰儿,这就是你的孝道吗?!我倒要瞧瞧,我的性命跟这个男人之间,你萧佩兰要怎么选!来人,拿刀来!”
服侍她的嬷嬷们纷纷跪下劝阻,还有侍女哭着拉住萧佩兰的衣袖苦劝,“大小姐,你就放过老太太吧!世上那么多好男儿,又何必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
萧佩兰泪如雨下。
祖母的那些话,于她而言,字字诛心。
她选择祖母,就等同背叛爱情。
选择致,就等同丢弃孝道。
其实真正为难的从来都不是祖母,而是她啊!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让开一条路。
拄着拐杖的老人,被小厮搀扶着蹒跚而来。
他年近古稀,穿深蓝缎面儒袍,沉静温和的气质,与谢荣致如出一辙。
随着他到来,老太太猛然从圈椅上站起!
她怒目而视,指着他骂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有脸来见我?!”
老人笑容温和,“过来看看我的孙儿。阿樨,几十年了,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我家荣致与你的孙女多般配,你为何就不肯点头应下这门婚事?若还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我已经与你道过歉了不是?”
老太太却只是冷笑,“我曾发过誓,此生都不会再见你。谢和,除非巷尾的月桂树重新开花,否则,我绝对,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说完,面无表情地带着仆妇们进了府邸。
谢家老爷子站在府门前,无言轻叹。
片刻后,他亲自扶起谢荣致和萧佩兰,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歉意,“好孩子,委屈你们了……”
“祖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叫萧老太太这么恨咱们家?”谢容景好奇地凑过来。
谢家老爷子望向巷子尽头的月桂树。
上百年的桂树,虽然枝干仍旧庞大,但叶片早就落尽,已不知枯死了多少年。
往事浮上心头,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
萧佩兰被嬷嬷们带回了萧府,人群也渐渐散尽,只剩下谢荣致倔强地跪在府门外。
初春的阳光,带着些微寒意。
乌衣巷口,有人撑红伞而来。
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肌肤透着病态的苍白,容貌却格外精致可爱。
她走到谢荣致身边,嗓音轻灵,“大哥哥。”
谢荣致抬头,笑道:“原来是小舞阳,你不在府里养病,跑到这里做什么?”
来者正是赵家的大小姐,赵舞阳。
她自幼生有怪病,皮肤不能接触阳光,所以很少出现在人前。
而且性格也相当孤僻,认识谢荣致纯属一场意外。
小姑娘在他身边蹲下,把小红伞往他那边靠了靠,“大哥哥,我娘从姑苏回来,说你抢了顾家的媳妇。”
谢荣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顾家的媳妇。小舞阳,兰儿会成为大哥哥的妻子。”
“大哥哥喜欢那个姐姐吗?”
“嗯,非常喜欢!就算她祖母拿十八般刑具伺候我,我也还是喜欢她!”
谢荣致承认得大大方方,眼睛里都是笑。
赵舞阳眯了眯眼。
她很快起身,“大哥哥,我娘不让我出门太久,我该回家了。”
谢荣致应了好,又叮嘱她路上小心。
穿红衣裳的小姑娘,撑一把红绸伞,独自行走在乌衣巷中。
她低头,从宽袖里抓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
“小鸟啊小鸟,我听说大哥哥受伤了,才想着把你送给他解闷。可是他如今喜欢别的姑娘了,你的存在,就是多余的呀!”
伞下,
尚还稚嫩的小手,
毫不怜惜地捏死了鸟儿!
她扔掉鸟儿的尸体,活蹦乱跳地离开了乌衣巷。
十岁的小女孩儿,满脸天真烂漫。
小红伞在她手中旋转着,
把所有的阳光和温暖隔绝在外。
宝宝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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