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樰把话和警方说清楚了，也得到了采纳和重视，心里某块地方的弦总算是松了下来。
可正事儿办完，人一旦松懈下来，情绪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受情感支配了。
以前薄樰从没发现，这个家里有那么多关于程天生生活的痕迹。
明明他搬进来也没有很久。
薄樰租的这个公寓，房东非常贴心，沙发是买的那种可以打开变成沙发床的那种，程天生搬进来之后，薄樰就让他睡在这里。
沙发床打开可以变成一米五左右的床，但得把茶几和别的东西都挪开，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还得一个个恢复原样，而且因为它得打开，被挪开的茶几会挡住道，薄樰晚上起夜，很容易撞到。
后来程天生就懒得去打开了。
他说：“反正就我一个人睡，这沙发不打开也装得下，何必麻烦。”
可沙发的大小，睡着肯定不舒服。
薄樰那时候说：“还是打开吧，虽然麻烦，可人睡着舒服多了啊。”
程天生就调戏她：“你那床睡得更舒服，你让我上去吗？”
那薄樰肯定不答应啊，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程天生之后再也没有去刻意把沙发床打开，直接用沙发上的靠垫当枕头，薄樰给他放了条毛巾上去当枕巾。
毛巾上还绣了一个哆啦a梦。
“我这枕在上头，做梦都充满了童真。”程天生还自嘲，“小时候没空看动画片儿，这把岁数了还童真了一把，这真是……”
其实薄樰小时候也不爱看这些，她那时候只爱看柯南，从小就喜欢看查案的东西，多半是受了老薄的影响。
薄樰现在看着这块枕巾，心里五味杂陈。
程天生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一起好好坐下来，正正经经吃顿饭。
这小公寓没有通天然气，只能用电，薄樰先前为了省钱，买了小功率的电锅，在逼仄的厨房区域，勉强能做出一人食来。
可程天生来了之后，嘴刁得很，说什么两个人吃饭，至少得三菜一汤，薄樰哪有功夫给他做三菜一汤啊，后来两个人干脆直接叫外卖，要不然就是出去吃。
程天生自己开了火锅店，但也不能天天吃火锅，他收集了一些外卖的送餐电话，每天变着花样叫。
但薄樰观察下来，他其实吃得并不多，有时候明明在外头应酬已经吃过饭了，回来还得点一次，亲眼看着薄樰当他面吃了，才肯放心。
他好像很喜欢看薄樰吃东西，还开玩笑说过：“吃饭这么香，照我说你就该把这份工作辞了，专心在家做吃播，能赚钱，还能把自己养胖点儿。”
薄樰那时候用抱枕砸他：“我长胖了都没人要了，到时候砸你手里！”
程天生很受用：“砸我手里好啊，我给你再喂胖点儿，让你跑不掉才好。”
言犹在耳，他人现在却不知道在哪里了。
薄樰坐在程天生以前睡觉的沙发上，正出着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本能颤抖了一下，以为是程天生不经想念，给她来电话了。
结果当然并不是。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薄樰心怀希望，万一是程天生用别人的号码给她打电话呢？
薄樰急匆匆接通：“喂？”
“请问是薄樰吗？”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耳熟。
“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施修文，有人托我约你在老地方见面，明天下午四点，他说你知道地方的。”
薄樰一下脑子全都空白了。
施修文这天本来是去医院看韩白芙的。
韩白芙自从昨晚心脏移植手术，情况一直不太好，警方想找她问话，主治大夫都没同意。
但无论如何，她总应该比之前要好一些了，至少短期之内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为了不给她添麻烦，也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施修文一直憋着没去找她。
但憋太久也实在是憋不住，施修文太白芙现在的状况了，除了亲自去看一眼，施修文并没有其他途径去了解她现在的情况。
他来医院的这天，韩贤不在，韩妈妈在病房里照顾女儿，韩爸爸在外头坐着等，施修文没敢靠近，只敢隔着半个走廊的距离，和韩爸爸一起在外头为韩白芙揪着心。
中途韩妈妈出来过一次，说是女儿睡着了。
施修文听到她对丈夫说：“反正你也进不去，要不还是回去把店开起来吧，客人去一次两次都发现关了门，以后就不来了。”
韩爸爸不是很放心：“但是小芙还没好，我哪有心思回去做生意。”
“就因为小芙还没好，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儿子一个人压力太大了，咱们得多赚点钱才行。”韩妈妈说。
她这样一说，韩爸爸就没话说了。
施修文上次被贺兴昌勒索，把车卖了，手里攒了点钱，可他没想到贺兴昌的那个号码被警方监听到了，很快采取了行动，这笔钱也就没给出去。
他很想把这笔钱拿出来，给韩白芙做接下来的治疗用。
可是他能用什么身份去给这笔钱呢？
就算是捐，也没办法精准捐到韩白芙身上。
更何况这家人有原则有底线，自己家的房子、车子和店铺没处理掉，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根本不肯接受好心人的捐款。
这样三观正的父母，才教得出韩白芙这样的女儿来。
施修文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知道自己爱上韩白芙是必然的，现在就等韩白芙身体恢复，他名正言顺地站到她父母和兄长面前去，请他们放心把女儿和妹妹交给他。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施修文看着韩爸爸离开之后，也充满了不舍地准备回去，可就在他准备在一楼下电梯的时候，一直站在电梯门口的那个人却很快按了关门键，而且一直挡在施修文面前，没让他出去。
“你好，麻烦让让。”
那人就像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等到电梯到了负四楼停车场，才转身看着施修文说：“生哥要见你。”
施修文听到这两个字，脑子突然“轰”的一炸。
该来的还是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