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自己心里很清楚,沈璧君并没有在他和萧十一郎之间做选择,很多时候她根本没得选,而一个人真的变了心,那就是如雨落不上天,覆水难重收的,到底尹家对应这些角色的都会是谁?
很快小张那边复原的结果就出来了,上面的字迹和薄樰送来的字迹一致,内容也是一些小说内容的摘抄,还伴随有一些感触记录。
这些记录的中心思想和薄樰分析的差不多,写字的人不知道在现实生活中遭遇到了什么事,导致他对书中的角色都跟着改观。
不过庞子那边的进展却不是很喜人,书上为主的字迹已经通过对比确定是尹褆的,但另外一个笔迹却完全没办法查证,因为可以查到的全部关于尹礼和高绅的字迹全都是英语,他们甚至连签名都是签英文名。
这是尹氏集团内部不成文的规定,除了尹老先生之外,甚至连当年的尹褆签署文件都是用的英文名,庞子没能找到可供对比的字迹样本。
警花却说:“我还有一个思路,既然他们把信送到了薄樰那儿,就证明送信的人想让我们查到,那就不可能是凶手自己,程天生在薄樰家门上装了隐藏摄像头,看一看或许能有点收获?”
可惜那人既然打定主意要来送信,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程天生亲自陪着薄樰把影像资料送过来,里头也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人是夜里送过来的,来的时候很小心,避免了所有声控灯被弄亮,而且还很小心地穿了连体衣,帽子一戴,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就更不用说看清长相了。
警花最后送他们出来之前盯着程天生右手手腕上那块表看了一会儿,最后拍了拍薄樰的肩,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进去了。
警方还在继续调查这个案子,根本不知道薄樰瞒着自己去过派出所的程天生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低气压,他飞快地往前走,薄樰费劲地跟了一阵,最后实在跟不上也就放弃了。
程天生自顾自地生气,一回头发现薄樰竟然没跟上来,就更生气了,他往回大步走了几步把人拽住直接往车上拖。
薄樰费了点力气挣扎,程天生就在车边停住,努力憋住气问:“你又在闹什么别扭?!出这么大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你把我当你男朋友了吗?”
他用了一个“又”字,薄樰轻笑了一声:“程天生,我从来没有跟你闹过别扭,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程天生皱着眉看她,她顶着这目光从容地继续说:“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了,可接电话的不是你,是喻鑫鑫。”
程天生愣了愣,薄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句话其实应该我来问你,程天生,你把我当女朋友了吗?”
程天生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那我给你机会解释,你说。”
可千言万语汇在心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程天生有些哀伤地看着她:“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要我怎么信你?”
程天生正想说什么,手机好死不死这时候又响起来,薄樰轻易地就瞥见了屏幕上打眼的“喻鑫鑫”三个字,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了。
她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程天生,我已经看不清楚你了,我觉得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
“薄樰!”程天生把电话掐断扔回口袋里,跑了几步抓住她的胳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很多事一两句话没办法解释清楚……”
“一两句话没办法解释清楚,那就一句一句慢慢说,”薄樰停住脚步,“可你不会,你宁愿让我误会,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程天生无言以对,薄樰固执地看着他:“你都没底气反驳我吗?你到底一天到晚在忙什么?昨天你说火锅店有事,可我去店里找你,阿元说你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一个女人就算再怎么迟钝,在这些事情上总不至于一无所知。
从那根粘在他车座上的红头发开始,再到各种各样凌冽的香水味,还有事到如今他依然紧咬住牙关什么都不说,即便他和喻鑫鑫之间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关系,也一定不会是他形容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程天生最后说,“先上车,我送你回家。”
“你觉得我有可能会上你的车吗?”薄樰冷笑了一声,“你和我师父早就认识对不对?你接近我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先上车再说。”程天生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了才走过去强行把她打横抱起来放进了副驾驶座里。
薄樰不配合系安全带,他也强制性给扣上了,薄樰直接上嘴咬他的手他也不吭声,就这样由着她。
直到嘴里都有血腥味了薄樰才松口,程天生根本没当回事,拿了瓶水递给她:“漱漱口。”
薄樰这么长时间积攒的委屈全都涌了出来,一时克制不住,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最开始程天生只是抿着嘴默不吭声地开车,过了一会儿她越哭越伤心,程天生终于忍不住了,他把右手伸过去:“还难受的话就继续咬吧。”
“程天生……你混蛋!”
薄樰憋了太久,这下一股脑全发泄出来,恨不得把他咬下一块肉来,可惜终究还是舍不得,就连想多骂他几句都做不到,骂人的词汇量实在是太少了,来来回回也就一局“你混蛋”,最后竟然把程天生给逗乐了。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吃醋,”程天生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她,“行了,我手表都要被你的眼泪给泡了。”
被他这样一打岔,薄樰先前抑郁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她擦干眼泪正色说:“既然你不懂得坦诚,那我就教教你,程天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车已经入库,因为担心她感冒,程天生特意没熄火,还把车里的空调开着:“你说。”
“上次我在地铁站被人撞了,虽然当时你和警花都说没事,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问题,”她看着程天生的眼睛说,“当时那个人给我念了一首诗,庞德的《地铁车站》,总共就两句,我念给你听。”
她真的念了出来,程天生越听脸色越难看,薄樰最后说:“你觉得这和我几次见到死人脸的事有关吗?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这当然不只是巧合,但程天生只能说:“别想太多,自己吓自己。”
“你还是只想对我说这些?”薄樰问,“谁会把信送到我这里来?是送给我的还是送给你的?”
程天生皱着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薄樰把手机拿出来,调出和警花一起吃饭那天录的音放给他听,“你和尹氏集团有什么关系?那封信送过来其实是想给你的对不对?”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程天生也没办法继续瞒着她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告诉你,我和高绅在做一笔买卖,这件事和尹一辰的死没有关系,我也没参与到他们尹氏集团的内斗中,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不过就是个火锅店的老板而已,凭什么让我不会出事?”薄樰颤抖着问,“我见过这么多张死人脸,居然还和一个同样有死人脸的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程天生,你敢和我说一句实话吗?你这张脸是你自己的吗?”
程天生没应声,脊背渐渐僵直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轻笑了一声,眼神却十分冷淡:“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我终于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薄樰刚哭过,眼睛还酸酸涩涩的有些发胀,但那股委屈劲已经过了,再开口时声音也不抖了:“选在‘天生薄学’揪出人贩子团伙是你故意的对不对?目的是想给自己一个正面积极的身份,有了警方嘉奖的那面锦旗,做其他很多事就更方便了,是吗?”
“既然你已经有了判断,那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会觉得是在狡辩,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接近我呢?”薄樰再次问,“我就是个普通学生而已,既没有出众的外貌,也没有什么本事,更没有好的家世,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之前绑架我的人叫你‘胜哥’,你和他早就认识?还有放在我家门口那些血淋淋的袋子,究竟是想恐吓我,还是敲山震虎,其实是做给你看的?”
程天生看着她,慢慢地笑了起来:“你比我想象中聪明。”
“认识你之前,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所有的怪事都是跟随着你一起来的,”薄樰想给他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可惜失败了,她自嘲地耸了耸肩,“我真是何德何能……”
“薄樰,”程天生一手撑在方向盘上,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你知道你和其他女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是美而不自知,”问完他也不等薄樰回答,迫不及待地就自己揭晓了答案,“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接近你的目的和我对你的感情并不冲突。”
薄樰讥讽地笑了一声:“你的话现在还有可信度吗?”
“你遭遇到的那些事,有些确实是冲我来的,比如地铁站撞你的人,当时我之所以哄你说没事,是因为我知道那是自己人,他只是想提醒你当天有人想对你动手,但是最后因为他的出现,对方收手了。”
程天生说:“可有些事你本来就身在局中,我说是想保护你,大概你也不会信。”
薄樰痛快地承认:“我确实是不信。”
程天生也不跟她计较,轻描淡写地说:“信不信是你的事,但我承诺过的事绝不会食言。”
这样的对话再继续下去也没有太大意义,薄樰松开安全带,推门下去了,这次程天生没再拦着,也没追出去,他把车窗放下来,熄了火之后点燃一根烟,静静地目送她的背影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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