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敲门的是两个火工居士,打头的那个是青城庙的,后面跟着的赵然不认识。
青城庙的火工居士小心翼翼的道了声“那么晚,叨扰赵庙祝了”,把身后火工居士引了出来:“这位是玄元观客堂的火居,说是有急事要找庙祝。”
赵然起身,和颜悦色道:“二位请坐。”
那火居恭敬道:“多谢庙祝,小的就不坐了。那么晚来找庙祝,是因为观里的老都管吩咐,明日请西真武宫的白都讲到观里去一趟,老都管要见他。小的刚才问了,说白都管此刻不在庙里,也不知何时能回,烦请庙祝代为告知。”
赵然心中大喜,又有点尴尬,暗道自家耍的小伎俩还是被老都管识破了,于是点头道:“多谢了,我会转告的。不知明日何时去见老都管比较合适?”
“老都管的意思,尽早去就好,小的明日一早就在观门外等候着。”
“劳烦你了。”说着,赵然摸出两个小银锭,各有一两,他储物扳指里放了不少,是他专门请金记商铺兑换的,用来打赏。
两个火居笑着接过银子,就告辞出了门。
白腾鸣由邢庙祝陪着,今日去逛了有川西锁钥之称的玉垒关。这是唐时与吐蕃交战留下的关城遗址。白腾鸣对此类古迹很感兴趣,听说以后便要去看一看。
邢庙祝看不出什么名堂,但白腾鸣却大呼过瘾,从午后一直赏玩到天色昏暗,方才恋恋不舍的往青城庙返回。
回到青城庙已是深夜,刚入庙门,就被听闻动静的赵然堵了个正着。
“老都讲玩得可还尽兴?”赵然陪着白腾鸣往里走。
邢庙祝赞道:“老都讲博古通今,今日是给我好好讲了一课啊。”
白腾鸣笑了:“谈什么讲课,与你瞎聊聊罢了。你说的二王庙我也很感兴趣,咱们明日去看看可好?”
邢庙祝道:“当然可以,只是路途有些远,白都讲要做好早起的准备。”
白腾鸣道:“无妨,就是给你添麻烦了……”
赵然插话道:“老都讲,明日恐怕去不成了。”
白腾鸣不解:“怎么了?”
邢庙祝却很有经验,展露笑容:“赵师弟,莫非有好事?”
赵然点头:“观里的赵都管吩咐,明日一早要见老都讲。”
白腾鸣一把抓住赵然的衣袖:“这个……真的?找我什么事?说了吗?”
赵然笑着摇头:“这我哪里知道,明早老都讲去了便晓得了。”
邢庙祝在一旁抱拳:“恭喜老都讲了,必有好事!”
等把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的白都讲送进房中歇息,邢庙祝望着转身回去的赵然,想了想,忽道:“赵师弟留步!”
赵然转身:“邢师兄有何吩咐?”
邢庙祝亲切的拉着赵然,道:“前几日,有个朋友给我送来两坛江浙的花雕,说是埋了三十年,也不知真假。左右此刻还睡不着,赵师弟有没有兴趣一同尝尝?”
赵然欣然答应:“那就尝尝?”
……
第二天大早,赵然陪着白都讲再次来到玄元观,到了观外,就看见昨日夜里前来青城庙报信的那个火工居士。
那火工居士一见赵然,便紧步赶了过来:“赵庙祝早,这位便是西真武宫的白都讲么?”
赵然点头:“有劳你了,怎么称呼?不知老都管此刻是否有空?”
那火工居士忙道:“贱名有辱仙师清听。”
赵然故作不悦道:“哪里有什么贱名美名?都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行得正坐得直,谁也不比谁差了去。你大名上下如何称呼?”
那火工居士喜道:“小的姓张,名张五斤。”
赵然道:“这个名字挺好的嘛,你是五行缺金吗?我那君山庙里有个火工居士,叫王四木,五行缺木,倒是和你一样。”
那火工居士讪讪道:“不敢隐瞒仙师,小的是斤两的斤,生下来刚好五斤重,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赵然略微有些尴尬:“……这个,也很好嘛……嗯,每次听别人叫自己的名字,都能感受到母恩,不错,好名字……”
张五斤依旧十分恭敬:“多谢仙师。”
自己今天没穿黄冠法袍,张五斤却总是称呼自己为仙师,赵然不禁好奇:“你知道我?”
“仙师大名,我玄元观上下谁人不知!”
“呃……好吧……可以见老都管么?”
张五斤连忙在前引路,直入玄元观。
白都讲去了都管书房,赵然继续在雅间静室等候,张五斤转回来后,连忙给赵然端茶,忙前忙后小意伺候着。还不时陪着赵然闲谈几句。
这是个机灵人啊,赵然不禁点点头。
赵然正喝着茶,就听见门外有人路过,抬眼一看,却是玄元观都讲叶云轩正亲自送客。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和叶云轩对了一眼。
赵然懒得理他,却不想叶云轩送完客人,却立在门口看着自己。赵然无奈,起身向叶云轩稽首:“见过叶都讲。”
叶云轩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赵然道:“回去前再见几个熟识的道友。”
叶云轩“哼”了一声:“早点回去吧,一门心思拉关系,非修士所为。你老师我也认识,回头倒要写信问问江炼师,他教你修的是什么道!”
赵然能够理解叶云轩的不爽,已经下过逐客令的人,却依旧在自己门前晃悠,谁见了都会有点不愉快。又或许他认为,批评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年轻人不算什么,这是上位者的习惯而已。哪怕你是个修士,也不过是个低阶修士,想要跟我坐而论道,等你到了法师境以上再说吧。
但赵然就很不舒服了:没事你提我老师做什么?我老师教我修什么道,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于是很诚恳的道:“叶都讲是要给我老师写信么?我老师常年在华云山中修行,一般人怕是联系不上的,不如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叶都讲把信写好,由我转交,放心,必然不会误了叶都讲的大事。”
叶云轩老脸顿时一沉,盯着赵然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拂袖而去。
等叶云轩消失在巷道之后,赵然才施施然坐回椅子上,继续捧起茶慢慢啜着。
张五斤刚才躲在角落里,这时候冒了出来,给赵然重新添水。添满以后,小声道了一句:“仙师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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